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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回過臉來,廖沖大喇喇的道:「兀那姓潘的王八羔子,你說吧,怎麼個比劃法?上天人地,翻山探海,或是文武場,或是胡亂攪,只要你拿得出,我就收得下,我這付老骨架,說不得要承你要鬆動一番!」

  潘光祖的臉色就和白灰里加進一抹紫醬般的不堪瞧法,他展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期期艾艾的開了口:「呢,這一位,可是『拇指圈子』廖沖廖大哥?」

  廖沖頭一揚,氣盛淩人的道:「我叫廖沖是不錯,可不是你的『大哥』,這『大哥』也不是你叫的!」

  潘光祖又窘又惱又不敢發作的道:「廖大哥,所謂不知者不罪,兄弟我方才不曉得就是大哥你,是而言詞間多有冒犯之處,還請大哥你包涵則個!」

  咧嘴笑了,廖沖道:「你要的只是個『包涵』?行,我不怪你。」

  大喜逾望,潘光祖如釋重負的道:「大哥寬厚,兄弟在此致謝!」

  廖沖眯著眼道:「好了,我已不怪你了,接下來的,就是我們該上場了吧?」

  表情立時僵硬,潘光祖張口結舌的道:「這……這…

  廖大哥,這是怎麼說法?」

  廖沖惡狠狠的道:「少他娘給我老漢來這一套『過門』。

  我包涵你是包涵你,可沒說不同你比劃的,怎麼著?你一見風色不對,想用幾句好聽的話把我罩住?哦呸,做你娘的清秋大夢!」

  潘光祖好歹也是「金牛頭府」幾個掌舵的主兒之一,他心裡再是含糊,也受不了這樣的鳥氣,命是要的,可也不能不要臉了,惱羞成怒之下,他瞑目切齒的怪叫:「廖沖,我尊你在道上是個有名望有身份的人物,卻不是怕了你,給你幾分顏色,你倒要開集房了?我潘某人也是江湖上的一號旗牌,並非籍籍無名之輩,你把我當成了什麼角兒?」

  廖沖鼻孔朝天的道:「這番行話我聽膩了,什麼角兒?

  你以為你還會是什麼角兒?在我眼裡,你和那鑽壁打洞的毛賊鼠竅並無二致!「一活光祖的這張臉可再也掛不住了,他大叫:「姓廖的老匹夫,你體要伏持你那幾分虛名便盛氣淩人,我不吃你這一套,在江湖上,你和我們大當家的齊名,但只憑你眼前的浮誇囂張,便足證你是浪得其譽,連替我們大當家的掛尾也不配!」

  廖沖不屑的道:「孫嘯是什麼東西?我不配替他掛尾,莫非他就配舔我老漢的屁股?奶奶的!」

  潘光祖怒吼:「你敢辱駡我們大當家?」

  「呸」了一聲,廖沖輕蔑的道:「好一個二十五孝,我不但辱駡孫嘯那王八蛋,還要抓把稀泥抹黑他的臉盤,你不服氣,就上來替你孫老爹洩恨呀,光吆喝能管個卵用?」

  潘光祖狂喊:「我要你的狗命!」

  露出滿口的參差黃牙,廖沖碟碟怪笑:「來呀,誰在攔著你啦?」

  也不知是真橫了心還是不想活了,潘光祖尖著嗓門喊:「屋子裡礙手礙腳,姓廖的,外面擺上!」

  一伸手,廖沖笑容可掬:「請,快請,只要你不打逃命的主意,在哪裡擺上都是一樣!」

  猛一持頭,潘光祖是一副慷慨赴難的悲壯表情,他朝著他的夥伴們叫:「老四,為了『金牛頭府』的聲威,為了大當家的盛名,也為了兄弟夥們的一口氣,今番我與姓廖的便豁上了,你們自己酌量著,能夠生還就設法回去面稟大當家的一切經過情形,由大當家的替我作主,否則,大夥便一遭刃上手,和他們拼了,是福是禍,至少也不辱沒『金牛頭府』的赫赫聲名!」

  雷雄也激昂的大吼:「你放心,三哥,咱們生死與共,便是腦袋落地,也跟著你挺到底、哪一個皺皺眉,就不算是人生父母養的!」

  苦苦的咽著口水,顧子英不得不搭腔道:「如今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搭檔,所謂『同舟共濟』,列位要怎麼辦,我還能不跟著,橫豎也就是刀口子底下見場真章吧!」

  廖沖連連鼓掌,一疊聲的喝彩:「多麼壯烈豪邁的氣勢,多麼英武慷慨的場面,連我老漢也大大的受了感動,太令人欽佩了,『金牛頭府』有了你們這一干忠勇死士,還愁成不了氣候?孫嘯該覺得寬慰才是!」

  說著,他轉向宮笠:「老弟,你難道不覺得感動?」

  宮笠低沉的道:「勇武悲壯之慨,不是掛在嘴皮上的,廖兄,那需要由行動來證明。」

  長長「哦」了一聲,廖沖仿佛恍然大悟,點頭頭道:「原來尚須要由行動來證明呀?那麼,行動呢?『金牛頭府』的潘三爺光在吆喝,卻怎的還要展開行動?我可正等著,更深一層去體驗體驗他們這股子誓死之心,不屈之志,呵呵呵……」

  廖沖的諷刺,更加刺激得潘光祖怒不可遏,惡生膽邊,他可是真的豁出去了,一個箭步搶到門邊向廖沖大吼:「姓廖的老匹夫,給我滾出來受死!」

  這時,原先堵在大廳門外,由黃恕言親自率領著的一干人手,已紛紛往四周退開,騰出中間一塊空地來,但是,他們只是把圈堵的位置擴展了一些而已,卻仍是包圍的陣形。

  廖沖頷首道:「你請」我這就來侍候著了。」

  宮笠往前移步,低聲道:「最好留活口,廖兄。」

  廖沖已自宮笠的口中,得悉他與「金牛頭府」之間可能的瓜葛存在,也明白此中的關節所系,是而,這位老怪點點頭,道:「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就是,老弟。」

  大廳門外,潘光祖一夫獨立,他身後,並列著雷雄,顧子英,以及兩名「右角郎」,四個人的四色全和陰霾天空的雲層一樣,又灰又黯,黴黴晦晦的,一了半點的狂氣傲態也顯不出來了。

  廖沖走出廳門,一邊緩步走下石階,邊笑哧哧的道:「乖乖,倒是一副拼命的架勢。」

  隨在身後的鮑貴財低促的道:「師師父,你老可別別大意,該——該動傢伙的辰辰光,便得動動傢伙,姓潘潘——潘的,也不是尋常的小角色呢!」

  一虎臉,廖沖道:「你少囉嗦,我還不會看風色!要你來指點?」

  宮笠向鮑貴財使了個眼色,道:「無須顧慮到這些,貴財,姓潘的我與他較量過,令師包管穩吃他,即使不使兵刃,姓潘的也一樣討不了好去!」

  全神貫注,如臨大敵的潘光祖,此刻弓背彎腰,渾身肌肉緊繃,一雙眼突凸著像牛鈴似的盯著緩步來近的廖沖,那模樣,活脫他欲搏鬥的對象不是個人,好似他正等著要同一座山來較勁——一齜牙咧嘴的仿佛把吃奶的力道都先運上了!

  輕輕擺手,廖沖一派和善的道:「不要慌,老弟台,放輕鬆一點,氣定神凝,心順意暢,方才容易施展。」

  潘光祖大喝一聲,眩目如鈴:「住口!我豈用你來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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