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七海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三五


  宮笠婉轉的道:「那麼,這個能以雀屏中選的人,便必須是一般應徵者當中武功最強最高的人,而且他更要擊敗所有的競爭者,才能獲得奪魁人選的機會,嗯?」

  廖沖氣憤的道:「怎麼樣?」

  宮笠笑道:「令高徒藝業精絕,武功高強,確是難得之才,他也擊敗了其他的所有應徵者,不幸的是,只除了我,易言之,只有我才是最後一個人選的人,黃莊主僅得一女,不能許配二夫,就如同一馬無以配雙鞍,奈何?」

  勃然大怒,廖沖咆哮,道:「你是用詭計取勝——」

  宮笠搖頭道:「閣下此言,未免令人遺憾,令高徒在此,你可以親口去問他,我是不是用詭計取勝?」

  轉過頭,廖沖吼道:「徒兒,過來說話,這小子是否乃以陰毒的手法,不正當的方式算計了你?說,有為師在此,勿須顧慮,照實說?」

  調聚著斜眼的焦點,鮑貴財期期艾艾的道:「師師父……照,照實說!」

  廖沖強烈的暗示道:「不錯,照師父的話告訴他們,你是怎麼樣才會陰溝裡翻船失了手的。」

  咽著口水,鮑貴財呐呐的道:「俺,俺同他兩個人,在台臺上比武,他他攻俺,俺俺也攻他,來來……往往,鬥了—一陣,結結果,俺俺打不過他,就就敗了…」

  廖沖幾乎一口氣憋暈了過去,他大吼道:「這小子不是用詭計坑了你。麼?」

  鮑貴財心慌意亂的道:「詭詭計?沒沒有哇,哦哦,對對了,他他的詭計,就是功功夫太強,害得俺打打不過他,搶去俺俺的媳婦……」

  廖沖又氣又窘,暴跳如雷道:「混小子,糊塗蛋,你竟怎的這等癡呆法?快想想,他是不是用了什麼陰損手法或邪門外道的伎倆,叫你吃了悶虧?他有沒有使什麼妖術魔鬼蠱住了你!有就快點說,容為師替你討還公道!」

  鮑貴財惶恐緊張,手足無措的掙扎著道:「師師父……

  徒徒兒不知道什什麼是陰損法,什什麼叫邪門外外道的伎倆,這……這……這妖術魔鬼,徒徒兒更未未見過…徒徒兒打他不贏,就就輸了,他他勝了徒兒,—一定就是有有妖法,沒沒有妖法,他他又怎能勝勝得了徒兒!他他恐怕是是跟隨茅茅山道道士學過……」

  老實人說不得謊,一說謊就會窘態畢露,而同樣的,一向憨直篤厚的人也不能硬叫他編排花樣,故意歪曲是非,混淆黑白,因為這與他們的本性大相違悖,否則,就會搞得笑話百出,欲蓋彌彰了!

  四周的人群裡已響起忍耐不住的竊笑聲,宮笠也正以一種感歎與悲憫的眼光望著鮑貴財,於是,廖沖便越發惱羞成怒,心火如焚了,他跳著腳,口沫四濺的大吼大罵:「蠢才,白癡,滿腦袋豆腐渣的,你他奶奶的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哇呀,你你你,你是想活活的氣死我是不是?」

  哭喪著臉,鮑貴財囁囁嚅嚅的道:「不不是,師師父,不不是……」用力搓揉著自己的心,廖沖喘息著道:「我的老天……

  你怎麼越來越呆了!我說的話你都聽不出來是什麼意思麼?

  你他奶奶到底頂了個什麼等樣的狗腦袋?!」

  幾乎就要哭出聲來,鮑貴財的嗓門在打著呼嚕:「師師父叫俺照實說,俺俺就照實說了……在在家裡,師父也沒沒教俺先編編好別的話,俺俺又想不出該講些什什麼!」

  廖沖怪叫道:「好了好了,不用再講下去了,我用不了幾年就會發瘋發狂,千軍萬馬,刀山劍林全奈何不了我,只是你就足夠逼我瘋狂了……」

  鮑貴財哭兮兮的道:「不,不,不要這樣說,徒徒兒不敢……」

  雙手猛力抓扯著自己的滿頭亂髮,廖沖紅著眼怪吼:「兀那小子,你聽著,不管你是用的什麼方法,光明正大也好,邪術詭詐也好,明著對陣亦罷,暗裡施奸亦罷,我是通通不論,我徒弟輸了,你就要負完全責任,你對也是錯,錯也是錯,有理是無理,無理更無理,總而言之,你要付出代價,不但取消你那入選的資格,我還得把你擺成三十六個不同的樣子,我要叫你知道捉弄我廖沖的門人會是什麼一種結果I」』廖沖這一陣大吼大叫,不但是強橫霸道。無理取鬧,更是囂張狂妄,氣焰囂天,聽著的人,啼笑皆非不說,簡直覺得這位「拇指圈子」可真是瘋了!

  宮笠面不改色的,仍然十分安詳的道:「說來說去,廖兄總歸要和我比劃比劃就是了?」

  廖沖「呸」了一聲,大叫道:「和你比劃比劃?啊哈,你真的他奶奶癩蛤蟆打哈欠—一好大的口氣,你算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也配同我比畫比畫?我是要教訓你,小子。

  教訓你,你懂不懂?」

  笑了笑,宮笠道:「我懂,但是,你不再考慮一下?」

  廖沖怒道:「考慮你娘的頭,對付你我還用得著琢磨什麼?拾過來掐死去球,而且並不比掐死一隻雞更有份量!」

  宮笠微曬道:「甚至你也不問問我是誰?」

  上下打量了宮笠一會,廖沖冷笑笑道:「你是誰?嘿嘿你還會是誰?玉皇大帝的二舅子?齊天大聖的侄女婿?還是海龍王的老文人?真正笑話,你是誰?你充其量只能算是我胯下的這根老鳥,他奶奶的!」

  廖沖出口不文,葷素齊上,粗魯狂悻,不乾不淨之處,直聽得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如此聲望的武林人物,卻怎生頂了這麼一張專吐村語的尊嘴?

  宮笠籲了口氣,平靜的道:「廖兄,你委實是太有。自信了,或者,說你是自大更為妥貼些。」

  「咯蹦」一咬牙,廖沖伸手指點著對方:「你死定了,知道不知道!你死定了!」

  宮笠淡淡的道:「只怕未必,廖兄。」

  全身倏然弓聳,掛在頸項圈的指因大大晃動,廖沖的模樣訪若要吃人似的,兇猛邪惡無比,他沙啞卻又低沉的道:「未必麼?你認為你能以與我抗衡?」

  宮笠緩緩的道:「你嚇不著我,廖兄。」

  五短的身材仿佛猝然擴大延長,遮掩住了天上的日頭,變得那樣的巨大無比——廖沖的身形快到無可言喻的淩空撲落!

  宮笠的反應犀利無匹,他猛往側旋,暴彈七尺,雙方在擦身而過的刹那,連串的掌擊聲密響急揚而勁力四溢,有如一圈回轉著的無形氣牆,周圍的「玉鼎山莊」人們,紛紛走避躲讓,有幾個拔腿不及的,甚至被這旋舞的勁道扯翻摔滾出去!

  足尖並不點地,廖沖倒翻而回——其迅速一如他方才的撲擊,宛如鐵鉤黑刀般的掌影便錯雜著縱橫交織,漫空穿飛,宮笠的身子倏上倏下,忽東忽西,出手如電,反擊淩厲,片片似刃的掌力流泄閃掣,其密其疾,難以相擬!

  於是,攻拒之勢起於一刹,又終於一刹,在這電光石火般的接觸中,雙方各自又掠回到原先的位置——較鬥的過程,只有人們眨眨眼的功夫!

  現在,廖沖的狂態傲勁業已全部消失,代之而起的卻是滿臉的驚愕迷們之色,他怔怔的瞪視著官笠,就如同在看一個來自天外的怪物一樣。

  宮笠含笑卓立,沒有作聲,形色雍容自若,似是他並沒有與一個強有力的對手剛剛經歷了一場險搏般,冷靜極了。

  酒糟鼻子聳動了一下,廖沖像是要嗅聞出空氣中那股令他疑惑的氣息來,他乾咳一聲,有些尷尬的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用鬥量,奶奶的,看不出你還真有幾下子響,哦,能夠具有你這樣的身手,兩道上便也不會藉藉無名,說說看,你是哪一路的仙佛?」

  宮笠笑道:「除非你答應不再動武,否則,我歉難奉告。」

  廖沖斷然道:「這不可能!」

  宮笠皺眉道:「廖兄,你非要以暴力相對,請問,你到底要求得一個什麼樣的結果與目的?你到底相證實些什麼,或獲得些什麼?」

  獰笑一聲,廖沖道:「老夫我要出一口冤氣,你挫敗了我的徒弟,就是在掃我的臉面,若不找回這個面子,人家在背後豈不要點破我的背?另外,也是最主要,黃恕言的女兒讓我徒弟看上了,他既然看上了,就非得到手不可,而你挫敗了我徒弟,那小娘子便要嫁你,這不行,我幹掉你之後,那小娘子無人可嫁,我徒弟順理成章便娶過來當老婆了。」

  廖沖的話雖然講得蠻橫,但卻相當坦白,聽在人耳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之外,更有一種直愣愣的「杠子頭』:味道。

  宮笠略微沉思,道:「以方才我們的接觸情形來說,你自認為可以勝得了我?」

  廖沖嘿嘿一笑道:「你功力頗高,但再挺下去,是否仍然不失先前的火候,我看大有問題,所以我認為不妨一試,說不定我的希望要來得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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