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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第二十五章 牙眼相報

  細雨霏霏,寒風中飄著雨,不但冷,況味也就有些淒涼了。

  這裡,是距離「抱固嶺」三十裡遠的東邊,一個稱做「頭前鎮」的地方。

  「頭前鎮」市面相當繁華熱鬧,繁華熱鬧的所在便免不了有明暗兩層,明著是堂而皇之各行各業,暗下即是黑道間的三山五嶽了。

  毒魄和南宮羽注意的是鎮上西長街拐彎處的一幢三合院磚瓦房,房子隱在幾棵老樹的錯落枝下,門關窗閉,似乎透著一股不可說的幽密氣氛。

  這幢三合院,原先是一家賭坊,現在也是,只不過天未入黑,場子尚未興旺起來,毒魄同南宮羽都知道,場子恐怕再也興旺不起來了。

  賭坊的主持人,在「頭前鎮」乃屬一霸,姓莊名大宏,有個渾號,叫「二大瘤子」,是個典型的土豪流痞,學得幾手把式,嘯聚一干無賴,便坐地稱王起來,「頭前鎮」上,舉凡吃喝嫖賭有關的行當,他差不多都揚進一腳,或是潤股份肥、或是自充東家,仗勢手下一票人馬,還頗有點呼風喚雨的氣勢。

  莊大宏表面上是獨據一方的人物,私下裡,卻與「鬼王旗」暗通聲氣,倚「鬼王旗」的力量為後援,有了這座靠山,他才越發抖得緊了。

  人不能忘本,要知道「飲水思源」,莊大宏偏偏犯了這個忌,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場面一天比一天風光,他自以為羽毛已豐,翅膀夠硬,對「鬼王旗」的態度使無形中逐漸改變,不但不像往昔那樣恭順聽話,每個月的孝敬亦從開始折扣到拖拖拉拉;「鬼王旗」起先還容忍,繼而提出警告,莊大宏卻每每虛事敷衍,依然故我,於是,「鬼王旗」不再姑息,決定要姓莊的受到懲罰,非常嚴的懲罰。

  懲罰的行動便在今天夜裡,由「鬼王旗」「豹房」的「獵手」來執行。

  「豹房」派來的「獵手」有兩名,一個是「灰鶴」李乘風,一個是「活屍」仇再生,他們奉到的命令只有一項——提莊大宏的腦袋回去。

  這個消息,自然是由馮德恩透露給毒魄、南宮羽的,他們都希望從這頭一樁情報,便開個好彩,搏一場全勝!

  現在,天色益為轉暗了。

  三合院的對面,是一架空置不用的攤棚,許是時令不對了,生意歇在那裡,卻正好被毒魄和南宮羽拿來做藏身監視之處。

  雨還在綿綿密密的下著,輕風吹拂,經常做不定向的飄舞,看雨絲如霧,令人們心底也興起那麼一種涼陰陰的感觸……

  南宮羽從攤棚的竹圍間隙中頻頻朝外探視,嘴裡喃喃有聲:「天黑下來啦,姓莊的好時辰也近了……娘的,這又是一次螳螂撲蟬,黃雀在後的把戲,『豹房』那兩個主兒來了,人家的頭,卻做夢也不會想到還有人等著要他們的命,眼前報哪……」

  毒魄坐在一條長板凳上。

  淡淡的道:「你好像對那姓莊的有凡分同情?」

  「嗤」了一聲。

  南宮羽道:「同情?我同情他個鳥,姓莊的和他那一票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鬼王旗』與我們更勢不並存,這一攪和,正是狗咬狗,一嘴毛,我們看熱鬧還來不及,又如何會多出那一份慈悲心懷?」

  毒魄思忖著道:「南宮,四周的環境我們已察看過了,我以為還是就地下手比較適當!」

  南宮羽道:「這方面的事全由你決定,別的我敢誇口,有關打打殺殺,你委實比我在行!」

  毒魄道:「馮德恩說,他們必然由正門連出?」

  點點頭,南宮羽道:「老馮特別解釋,那叫李乘風的傢伙,為人拗執,性情古板,常以正派君子自居,行事喜歡明鼓大鑼,不願偷偷摸摸,這次任務,是由他帶隊,仇再生只好隨著他的習慣進退,依李乘風的脾氣,斷不會跳牆挖壁或繞走後門,正派君子,都是排闥直入的!」

  毒魄忍住笑道:「又等『豹房』這兩個拎著人頭出門,我們就迎面一舉殲之!」

  南宮羽道:「要小心李乘風的輕功特佳,仇再生的什麼『跳屍步』亦得留意,我們哥倆久經風浪,可不能陰溝裡翻了船!」

  毒魄沉聲道:「我不大容易陰溝裡翻船,因為我從來就沒有輕敵的習慣。」

  南宮羽又向外張望了一陣,道:「奇怪了,天已落黑,怎的屋裡不見掌燈?也沒有見有人進出,別是事情起了變化吧?」

  毒魄搖頭道:「開賭坊的,作興通宵達旦,天剛落黑,在他們看還早著呢,得再過一陣才會有動靜;『鬼王旗』既待行事,豈有不摸清對象底細之理?」

  南宮羽道:「說得也是……」

  攤棚裡相當陰暗,還泛著一股黴氣味,于止水似的寂靜下,毒魄的眼睛在黝黑中發亮,冷森而銳利,宛似一雙豹眸。

  南宮羽一向有這種感覺,每當毒魄準備出手奪命之前,眼神都會大起變化,變得冷硬,變得殘酷,變得寡絕,變得更像一個屠殺者!

  這時,屠殺者又開口了,卻不沾半點腥,竟帶著深沉的感觸:「南官……你看得出馮德恩與春花十分恩愛?」

  南宮羽道:「當然,我也看得出你是多麼觸景生情,心懷感傷。」

  毒魄一聲嘆息:「過去的日子,是再也不會回來了,並非事如春夢了無痕,沒有春夢,春夢只是化做一筆血債……」

  南宮羽深為同情的道:「我明白,所以我們在這裡。」

  毒魄管自言語:「飛星是個好女人,她一直都是那麼好……」

  沉默俄頃,南宮羽低歎道:「她是好,而你們之間的恩愛,尤其甚于馮德恩和春花。」

  毒魄的挫牙聲在黑暗裡清晰傳出:「那些天殺的!」

  南宮羽以撫慰的口氣道:「用不著憤恨,毒魄,想想飛星的冤死,要拿多少條人命來填補,你就會覺得好過些了。」

  毒魄幽冷的道:「便殺盡這些狗頭,也換不回一個飛星……」

  溫和的笑笑。

  南宮羽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毒魄,活著的人日子還長,等你心情平靜下來以後,何不考慮再去尋求一個比較知心的伴侶?」

  毒魄沉沉的道:「你也明白,曾經滄海難為水……」

  是的,滄海的水,巫山的雲,乃蘊育著最真摯,最原始、最赤裸裸的情味,別處的水,別處的雲,便往往欠缺那份情韻了;南宮羽覺得眼眶有點發熱,他趕忙抹一點臉,強笑道。

  「要是飛星地下有知,你對她用情如此之深,也必會安然瞑目了……」

  毒魄嗒然無語,黃泉有路,相隔迢遠,飛星真的能感應到陽世間的這份傷懷麼?

  這時刻,南宮羽又在向外覷視,聲調馬上興奮起來:「毒魄,你說得不錯,屋裡亮燈了,也有人影在晃動進出……」

  毒魄低聲道:「莊大宏命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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