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牧虎三山 | 上頁 下頁 |
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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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德恩綻露出笑容道:「春花住的地方雖然不甚寬敞,也有三間房子,盡夠二位安頓,她是個極細心、極懂生活情趣的女人,把住處鋪陳得清雅有致,相當舒適,二位去了,包管賓至如歸,比大客棧還要周到!」 南宮羽道:「光聽你這一說,就知道地方錯不了,我這趟出門,飲食起居可遭了不少罪,能有個像樣所在休息,真得念一聲『阿彌陀佛』……」 馮德恩興沖沖的道:「白天路上耳目多,不方便,趕到天黑,我們就上道『黃麻坡』!」 毒魄半合雙眼,微笑著注視面前兩個說話的,人,這兩位,光景竟像準備去當老太爺啦。 茶館坐落在一處三岔路口的小斜坡上,全是用粗圓光潤的斑竹搭就,地面拿原木鋪排,十幾張茶桌、幾十把椅子,也全是斑竹製成,再配以竹簾竹窗,佈置得果然幽雅脫俗,不帶世囂的煙火之氣。 開啟茶館的後門過去,先是橫著一片青郁的竹林,穿過竹林,另蓋有三楹三屋,白牆綠瓦,外繞疏籬,踏上屋前整齊砌疊的一條碎石小路,則又是一種風味了。 馬,拴在屋後,人,在屋裡。 燈光撚得很亮,但是,光線柔和而溫暖。 桌上,是兩葷兩素四碟小菜,外帶一隻赤銅小火鍋,火鍋裡的羊雜濃汁正沸滾著,香味四溢,當然不能缺酒,三斤重已拍開泥口的壇裝花雕早已擺在一邊矮幾上,連熱騰騰的白麵饅頭和綠豆稀粥都準備妥了。 四個人分占一桌四方,毒魄與南宮羽的視線不期然的時時落在春花身上——這個女人不算美,只能說文靜秀氣,但眉宇眸瞳間流露出的神韻卻婉約細緻,別具小兒女家的柔美之態。 馮德恩的氣色比起白天又好多了,不知是心境開朗抑或情緒興奮,臉上竟然泛著一層淡淡的豔紅,除了偶現虛軟,還真看不出他受了傷、 春花盈盈起身,雙手舉杯,誠懇恭謹的開口道:「二位恩公,大德不言謝,只以這杯水酒,表示我由衷的心意——」 毒魄同南宮羽一齊仰頭幹了,南宮羽笑道:「姑娘請坐,你也不必客氣,萬般遇合,無非是緣,並不是我們趕得巧,而是德恩兄前世積德,姑娘你今生修福,才有這樣的善果。」 春花輕聲道:「二位不知道幫了我們多大的忙,從現在開始,我們才算脫離苦海,釋出牢籠,才算有了重新做人的機會……以前日子,真像一場噩夢……」 南宮羽道:「恭喜姑娘與德恩兄良辰不遠,佳日可期,呵呵,天下有情人,原本都該成為眷屬……」 春花娟秀的臉蛋上飄起一朵紅雲,卻落落大方的道:「多謝二位恩公的美言。」 瞧著杯中酒,馮德恩不覺咽了口唾沫,向春花低聲道:「呃,我也來敬二位兄台一杯吧?」 春花柔柔的道:「德恩,平日裡,我從不干涉你喝酒,但你眼前有傷在身,最好還是不要沾,我相信兩位恩公不會怪你,真摯的感念,可以用更多的方式來表達……」 別看馮德恩鐵錚錚的一條漢子,在春花面前,居然溫馴如貓,他不停的點著頭,連聲答應:「好,好,我聽你的,不喝,我不喝就是。」 南宮羽自己斟酒,又一口幹了:「所謂只羨鴛鴦不羨仙。今日得見,誠信其然,哈哈,誠信其然!」 毒魄的目光卻逐漸迷蒙了,迷蒙中,他恍著看到了飛星,飛星的容顏遙遠而模糊,但他仍然感覺到那股不可言的、幽深的哀怨與淒普,飛星,啊,飛星,那往昔,他們不是也有一段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美好日子麼? 南宮羽當然知道老友此際的心境,他明白毒魄現在在想些什麼,傷感些什麼,可是他卻無言以慰,除了還來一個飛星,其他的,皆是徒托空幻了。 室內,燈光的光度依然柔和而溫暖,酒香,菜也香,更濃郁的,是主人兩口子的熱誠。 春花伸出兩手,正好非常仔細的把馮德恩左頰傷口上的藥膏粘回,小小的動作,充滿了情意。 毒魄垂首如定。 暗裡歎一口氣,南宮羽舉杯自飲,他猛揚脖頸,又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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