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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收回視線。

  南宮羽道:「姓莊的倒楣固然倒定了,但說不準尚有一番掙扎,他本身是練家子,手下還有一批人,叫他乖乖獻上腦袋,恐怕不大可能……」

  毒魄道:「莊大宏有多少斤兩,『鬼王旗』必已掂得清清楚楚,就材料合面,對付什麼角色用什麼夥計,分量上早經算足,姓莊的不管怎麼頂抗,亦決無幸理!」

  南宮羽剛要開口說話,外面街道上已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蹄聲不徐不緩,悠遊有致,鞍上騎士,似乎專為欣賞夜間雨景來的。

  毒魄道:「可能是來了。」

  輕輕撥大竹圍的隙縫,南宮羽伸出半個腦袋朝蹄聲滾動的方向探看,嘴裡邊道:「你怎麼知道是他們?」

  毒魄道:「來騎賓士不急,故示從容,順便也展現出他們的氣勢,有一種篤定的味道,這些,不止合了李乘風行事的習慣麼?」

  借著大街兩側映炫的模糊燈影,南宮羽聚集目力瞧去,分辨出果然是有雙騎來近,一前一後,只是光線不足,距離稍遠,一時還看不清騎士的長相。

  毒魄問道:「兩個人、兩匹馬?」

  南宮羽點頭:「不錯,讓我再看仔細點。」

  過了片刻。

  他稍稍側臉回來道:「你說對了,就是李乘風和仇再生,姓李的瘦長,姓仇的枯乾,馬上那一對正是這副德性,老馮的消息還真不含糊!」

  毒魄道:「別叫他們發現了你的形跡。」

  縮口頭來,南宮羽目光不移,一面在為毒魄做現場敘述:「兩個傢伙快到賭坊前門了!他們在探頭探腦,大概是觀察環境,嗯,下馬了,李乘風不知夾著嗓子向仇再生交待什麼……推門進去啦,姓李的在前,姓仇的押後,沒有順手關門,必是打譜隨時外闖……」

  一隻腳踩到板凳上。

  毒魄道:「就快了。」

  南宮羽嘴巴不停:。

  「好像還沒有動靜……呃,有了,你聽到喧嘈聲啦?乖乖,敢情動傢伙了,有什麼東西被碰翻,哈,這八成是把桌子掀噗……」

  對面的三合院裡,隱隱傳出一片驚呼駭叫的聲浪,其中尚夾雜著兵刃的交擊聲,物體的碰撞聲,而燈光閃晃、人影奔掠,好一派雞飛狗跳的景象!

  南宮羽定著一雙眼喊道:「幹開了,看情形姓莊的並不甘心引頸就戮,屋子裡熱鬧著呢……」

  毒魄從長板凳上站起來,道:「我們準備吧,莊大宏挺不了多久。」

  從槍囊中抽出銀槍,南宮羽推開竹圍,由內而出,毒魄緊跟著走向右邊,兩個人互為犄角之勢,迅速往對街的三合院門前逼進。

  兩匹黃馬便倘徉在院牆邊,沒有拴系,顯然是為了方便盡速脫離現場。

  南宮羽站在一棵大樹的枝葉陰影下,毒魄則倚於牆腳,這兩個位置都相當有利,可以先行察覺狀況,也可以在對方目睹不及的角度下施展狙擊。

  三合院內,仿佛一鍋熱水般沸騰著,不片刻,兩條人影破窗而出,快如飛鴻也似撲門強闖,其中一人手中,赫然提著一個圓形的布包,布包的大小、外觀,可不正像一顆人頭?

  闖至門外的兩人動作如電,各自腰身一扭,已雙雙躍上那兩乘黃馬的馬背,馬兒驟而長嘶,揚蹄奔發,眨眼間已沖出丈外!

  就在馬兒的四蹄騰揚下,一抹彎月形的寒光與一溜星尾似的冷芒,已自兩個不同的方位猝然罩射向鞍上的兩名騎士,來勢之急,無以復加!

  拎著圓形布包的這一個,人在馬背,竟能於千鈞一髮間突兀向後仰身,手上一柄雙刃斧帶起半道弧形,淩厲回圈,毫不含糊!

  攻擊此人的正是毒魄,他的「祭魂鉤」尚未夠上位置,對方的反應已至,但是,由於情況的不同,他卻不能像尋常那樣取迂回變化,當今之計,絕對須要速戰速決!鉤刃「霍」聲翻滾,「鏘」的一記削去了半個馬頭,而系於鉤柄的銀鏈舒卷,宛似一條活蛇盤纏,刹時已繞上了雙刃斧的斧頭!

  馬上的這一位顯然是又驚又怒,他在坐騎倒前的頃刻有如大烏般掠空飛起,一邊猛力扯動手中傢伙,邊對準毒魄,兜頭擲出那個圓形布包。

  毒魄跨步便是七尺,同時銀鏈倏松,讓敵人的兵器回翻,不可測的是他的「祭魂鉤」,鋒刃「唆」聲從下往上旋斬,波波光濤擴散,尚在空中的這一位受到自己兵刃反彈的挫力,甚至還來不及看清「祭魂鉤」的樣式,已被攔腰砍成兩截,鮮血腑髒,漫天噴落!

  南宮羽搏擊的對手,面容枯乾、五官呆滯,其僵木灰槁的外貌,猶如活屍,不過人家的功夫卻生動老辣,一點也不癡凝,幾個回合下來,南宮羽非但未能即時奏功,連逼敵落馬都未辦到!

  「祭魂鉤」淩空而下,取的正是這人頭頸,刃口破風,恍若鬼位!

  活屍似的這位仁兄,使的是一柄長喪門劍,他人在馬上,驀地吐氣開聲,雙手握劍,硬迎來鉤,黑夜中光華一映,「鏘鋃」一聲爆出點點火花,南宮羽銀槍驟然吞吐,仿若毒蛇閃縮的蛇信。

  對方借著長喪門劍磕擊的震力,整個人側翻向馬腹之下,南宮羽七槍落空,他的劍鋒已自馬腹下排出,劍尖所指,是南宮羽的咽喉!

  氣得南宮羽大罵一聲,卻不得不長槍點地,身形向後彈出——

  於是,「祭魂鉤」又似殘月一落,從斜刺裡帶著一抹幽光猝斬而下——斬過馬背,斬過馬腹,當然也斬過了馬腹下那位仁兄的頭頸!

  鮮血透著熱氣在進濺,散發著濃重的鐵銹味,當赤瘰瘰的馬肉和人肉混成一團,毒魄跟南宮羽早已奔入了深遂的夜色裡。

  馮德恩舉起手裡的茶杯,臉上充滿了敬佩與嘆服的神色:「兩位老兄的本事,我真叫服了,想那『豹房』的李乘風、仇再生,是何等樣響噹噹的角色!平時連我們各堂的『巡檢』都要讓他們三分,不料在二位老兄手下,走不上幾招便一個攔腰兩斷,一個人頭落地,這樣的威猛,這樣的奇功,難怪消息傳回,整個堂口全都震動起來……我且以茶代酒,恭賀二位旗開得勝!」

  坐在竹椅上的毒魄望了對面斜倚炕床間的南宮羽一眼,兩人齊齊擎杯就飲,南宮羽放下茶懷,有些無精打采的道:「這等恭維,我可不敢當,本事大,是毒魄的本事大,我只不過隨之驥尾,聊做搭配而已,什麼威猛、奇功,與我沾不上邊。」

  怔了怔,馮德恩道:「不是南宮兄和毒兄一塊行動的麼?既然聯手為戰,南宮兄又何須如此謙讓?」

  南宮羽興味快快的道:「我從來遇事當仁不讓,沒那麼些假客氣,不過,這次上陣,卻確定搞了個不上下下,弄得老大的面子無光,唉!」

  馮德恩不解的問:「此話怎說?」

  南宮羽苦笑道:「李乘風和仇再生共是兩人,毒魄與我也是兩人,正好一個對一個,毒魄挑的是李乘風,我挑的自然就剩仇再生了,趕到一動手,毒魄三下五除二,不幾個回合便撂翻了姓李的,可是我呢?說起來真他娘丟人現眼,折騰了好一陣,不但沒把人家擺平,居然連馬背都打不下去,要不是毒魄及時來打接應,你看吧,有得糾纏了。」

  馮德恩忙道:「南宮兄,這並不表示你就不及毒兄,那仇再生功力奇詭,招術怪異,決非容易相與之輩,拿他同李乘風比,亦不逞稍讓,想在短時間內除掉他,不是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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