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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毒魄安詳的道:「什麼樣的人,便習於幹什麼樣的勾當,以你對待『危家堡』二小姐的手段來說,起這種心念也並不足奇,不過,你要打這個主意,我奉勸你最好還是將你擺在外面把風的那位夥計一起叫進來,兩人合力才比較有希望!」

  這時,瑟縮在矮榻上的危蓉急忙出聲警告:「你不要輕敵,鹿起魁是『危家堡』的大管事,有『決死棍』之稱,一身功夫頗為扎實,他那同謀名叫趙琛,是他的死黨,也是『危家堡』『天』字級的大頭目,擅使刀輪,人家都叫『半無常』——」

  毒魄瞅著危蓉微微一笑,道:「多謝你的忠告,二小姐。」

  驀然口頭,鹿起魁嗔目切齒:「大膽賤人,你竟敢出賣於我?!」

  危蓉尖銳的反諷:「出賣你的是你自己,鹿起魁,你原就是個叛逆、奸細,是頭罔顧綱常的色狼!」

  鹿起魁陰沉沉的道:「只這片刻前後,口氣也不同了,你以為,這傢伙定救得了你?」

  危蓉青中泛白的面龐上居然透出三分詭異的神情,她吊起眉梢道:「當然,我確實相信他救得了我,我也能夠肯定、你不會是他的對手,哪怕再加上趙琛,任你們雙人四臂,亦同樣不會是他的對手!」

  眼中的光芒閃動,鹿起魁驚疑不定的道:「危蓉,這個人,莫非你認得他?」

  危蓉輕聳著她那圓潤白嫩的裸肩:「何止認識他?還熟悉得很哩,其實只要你多用點心思,你便會發覺,你對他也不見得就完全陌生,人的名、樹的影,沒見過,也該聽過吧?」

  鹿起魁滿面疑竇,再一次上下打量著毒魄,腦子裡一邊飛快思索追憶,然後,他猛的退出一步,脫口駭叫:「毒一刀!」

  毒魄頷首笑道:「有你的,老兄。」

  床上,危蓉椰揄著道:「鹿起魁,你的記性不算頂好,但也並不很壞,終於致你想起他是什麼人來了,一點不錯,他就是毒魄,『毒一刀』毒魄!」

  滿腔滿腹的躁惱怒火,立時化做一股寒氣從脊樑爬升上來,鹿起魁原來中規中矩的一張白臉,也馬上發了綠;他張口結舌之余,連字都咬不清了:「呃,毒魄,我可不曾招你惹你……你又何苦來趟這灣混水?」

  毒魄把環抱胸前雙手背負至身後,似笑非笑的道:「說得是,本來,我也不想趟這灣混水,何況我與你們危二小姐非親非故之外,更有那麼一段糾葛在,照常情而言,就不應該插手管這檔子閒事——」

  鹿起魁趕忙接口道:「原是如此,原是如此,毒魄,你還不知道,自從上次在『三合縣』『醉天月』酒館外面發生了那場衝突之後,危家兄妹簡直將你恨之入骨,口口聲聲要食你的肉,寢你的皮,並誓言血債血償,決不與你干休。」

  危蓉氣得一骨碌從床上跳起,臉蛋兒只這俄頃業已漲得通紅:「鹿起魁,你不要在這裡加油添醬、挑撥離間,我說過報復的話是不錯,但我什麼時候講過要吃毒魄的肉、寢他的皮?你分明是無中生有、捏造是非,妄圖激起我與毒魄之間的前仇舊怨而謀求脫身自保,鹿起魁,你好好刁,好沒有人格!」

  鹿起魁大聲道:「我所說的都是事實,危蓉,你少在那裡做夢,以為毒魄會幫你,沒有人會幫他的仇敵,再說,你有這種乞援于仇家的心態,骨節更高尚不到哪裡!」

  這時,毒魄插話進來,語氣悠閒:「鹿老兄,你們先別爭執,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

  鹿起魁強顏笑道:「不知有何見告?」

  毒魄平靜的道:「人與人之間,或結善緣,或結惡因,但這只是個關係和際遇問題,無涉於其基本觀念同立場,以我來說吧,我和危二小姐有怨無恩、是仇非友,然而這並不影響我為人處事的原則,譬如類似尊駕的行端,我就決不能恭維,更難袖手置之,儘管物件是危二小姐,也改變不了我一貫的道德使命感……」

  鹿起魁呐呐的道:「你……呃,到底是什麼意思?」

  毒魄道:「我的意思很明白,鹿老兄,你試圖迷好舊主之女,悍然不顧倫常,棄組合情分如敝屣,不忠不義不仁不德都占全了,像你這種作為,豈可不遭天譴?」

  鹿起魁頓時面上變色,卻仍然自我掙扎似的申辯著:「毒魄,你不能只聽信一面之詞,事實真象並非如此,危蓉這賤人看似中規中矩、一本正經,骨子裡卻冶蕩淫亂、煙視媚行、光我們堡裡和她搞七撚三的年輕男人就有好幾個,也是她再三勾引我,暗示我,才令我一時把持不住,亂了方寸——」

  一股怒氣直沖腦門,險些把危蓉頭顱內的血管都漲裂,她只覺滿眼泛黑,呼吸逆挫,只知道死力拍打著矮榻,叫得如同號啕:「天打雷劈的鹿起魁,不得好死的鹿起魁,你這個爛嚼舌根的下三濫,造謠混扯的臭無賴,你竟敢這麼黑心黑肝的冤枉我、侮辱我?你說,我勾引了誰,又和什麼人搞七撚三過了?你自己死不知羞,還血口噴人,真正狡詐陰狠到了極點……」

  鹿起魁不理會危蓉的叫駡,但管連連搖頭,攤手苦笑,作無奈狀。

  毒魄也跟著搖頭,歎了口氣:「鹿老兄,你這張尊嘴,還真能翻雲覆雨,傾江倒河,不過,你若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就未免大錯特錯了。」

  鹿起魁窒了一窒,急切的道:「我說的全是真話,毒魄,你要我怎麼樣證明你才相信?」

  毒魄冷冷的道:「鹿老兄,我只相信自己親自所睹、親耳所聞的事,而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你先前已經完全表演給我看了。」

  鹿起魁咬咬牙,道:「毒魄,我好話說了一籮筐,殺人也不過頭點地,你還真待逼人於絕?」

  毒魄七情不動的道:「天作孽,猶可違,自做孽,不可活,鹿起魁,像你這種江湖敗類,留在世上實是多餘!」

  那邊,危蓉拍掌喝彩:「罵得好,毒魄,這才叫大快人心!」

  鹿起魁眼露凶光,嗓音粗厲:「給你臺階你不下,姓毒的,是好是歹現在還言之過早,莫不成你就吃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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