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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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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魄道:「讓我們試試看,鹿起魁。」 茅屋左側僅有的那扇窗子,便在此刻突兀崩裂,隨著一聲震折的暴響,一條人影卷著一汪寒光,兜頭壓向背窗而立的毒魄! 毒魄沒有移動,也沒有任何回避的動作,甚至不見他彎腰、抬時、霎眼,而只在左手反揮之間,他的「祭魂鉤」不知什麼時候已從皮袋中挪至掌中——鋒刃賽雪,遞出的角度,正好超越狙襲者兵器的前端,指向對方的咽喉。 來人似是大出意表,驚得「嗥」聲怪叫,淩空一個筋斗,狼狽至極的倒翻回躥,差點就一頭撞上牆去! 矮榻角隅處的危蓉憤然大喊:「毒魄、這打暗算的人就是趙琛!」 毒魄笑笑,道:「我知道他就是趙琛,在你尚未蘇醒之前,我見過這個人。」 喘著粗氣的趙琛靠在牆上,手中那柄鬼頭刀跟著他的呼吸微微抖動,這位「半無常」雙目不敢稍瞬的盯視著毒魄,只剛才過了一招,已夠個膽顫心驚了。 鹿起魁跺了跺腳,是一副悔恨交加的模樣,趙琛狙擊未中,怎不令他滿心惱火? 咽著唾沫,趙琛拿刀指了指毒魄,有些疑惑的問:「鹿哥,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鹿起魁惡狠狠的道:「姓毒的存心來找茬,我們在屋裡吵了這麼久、難道你都沒有發覺?」 趙深忙道:「我就是覺得情形不對,掩進來聽過你們的爭執之後,才沖入下手的,誰曉得這傢伙的身手如此靈快,竟連一根毛也沒沾著他——」 一揮手,鹿起魁叱道:「不要說了!」 危蓉怒瞪趙深,尖聲道、 「趙琛,迷途知返,時猶未晚,你還不給我認罪?」 愣了愣,趙深呐呐的道:「這……二小姐,呃,這個……」 鹿起魁暴烈的接腔:「少聽她那一套,認罪,認什麼罪?趙琛,事情到了這步田地,難道你還不明白,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以為這賤人會放得過我們?老堡主便是她的親爹,到了時候,紅口白牙,全由她怎麼扯了,我們再到哪裡找活路去?」 趙琛連連點頭:「你放心,鹿哥,我不會上她的惡當!」 毒魄慢條斯理的插進來道:「其實,各位爭來辯去,全屬多此一舉;危二小姐根本用不著叫他們認罪,這兩位呢?亦不必擔憂回到『危家堡』後遭至懲罰,事情很簡單,我們此時此地就解決問題,大家什麼地方都別去了!」 趙琛怒視毒魄,火辣的道:「娘的皮,你又算什麼玩意?竟敢在這裡人五人六的說大話?」 毒魄道, 「我是專來替你送終的,趙琛,剛才你曾經暗算過我,所以你要先走一步,記得黃泉路上,腳子放饅點,好等著鹿起魁趕來與你作伴。」 大吼一聲,趙琛嘴裡一句「去你娘的」,鬼頭刀以微斜的角度暴斬飛削,毒魄的「祭魂鈞」迎著對方的刀路揚起,表面上看,似乎是待硬力架接,卻在雙鋒碰觸前的刹那有了變化——「祭魂鈞」猝然貼著鬼頭刀的刀刃偏開,順著刀背閃電般上滑,趙琛不及換招易式,只好拋肩扭腰,「鏘鏘」一傢伙把兵器丟置地下。 僅僅一招,這位「危家堡」的大頭目,有「半無常」之稱的老兄就被繳了械,場面實在是不怎麼好看,甚至連危蓉都覺得臉上無光! 一雙短棍宛如毒蛇吐信,交並而出;短棍鑲嵌著銅頭,各長三尺,色作黃褐,質地似極堅硬沉重,棍起風生,聲勢頗為淩厲! 毒魄身形半旋,手中的「祭魂鈞」沒有揮展,鈞柄的銀鏈在他旋身的同時驀然彈射成弧狀,仿佛長虹經天,流光掠空,攻來的短棍尚未夠上位置,業已被硬生生封逼出。 趙琛悶聲不響,由背後疾步掩進,雙掌翻揚蔔猛劈毒魄頸項背脊,出手又快又狠,像是恨不能一下子使把敵人生斃掌底! 拋掠如弧狀的銀鏈,就在這時活靈靈的反向倒繞回來,但聞破空急嘯,其聲如位,在趙琛眼前一亮,揮落的雙掌已被銀鏈纏住——鏈子繞的速度快不可言,幾乎僅在沾肌的一刹,業已繞回數卷,光景像煞捆仙索。 鹿起魁見狀之下,心知不妙,一雙短棍橫掃分點,口中大喝:「趙琛,快快側身外滾——」 趙琛不及回應,兩腕倏系,整個身子吃一股巨大力道拖引向前,在這種情形下,休說「側地外滾」,就連頓挫的緩衝亦屬不能,他只有咬牙嗔目,索性豁上,雙腳趁勢前蹴,加快去速,企圖以攻為守,解此一厄。 於是,「祭魂鉤」驟而自虛無中出現,出現的位置,正好是趙琛雙腳揚踢的脛骨部位,而血光差不多與趙深的嗥號一同湧冒,兩隻斷腳,便以一種十分怪異的角度飛甩出去,斑斑腥赤,灑濺得一如落英繽紛。 短棍眼看著已敲到毒魄身上,他的身體卻風擺荷葉般突兀做了一個大幅度的傾仰,棍頭戳空,鹿起魁急忙借勢點撐于地,「呼」聲翻騰搶出三尺,然後,他挺腰斜旋,回轉過來——入目的正是堪堪切進他胸腔內的「祭魂鉤」。 鹿起魁沒有喊叫,也沒有驚號,他只眼睜睜的,不敢置信的看著那鍘刀似的鋒刃切入他的胸口,又眼睜睜的看著鋒刃飛起,當然,還帶出一些零碎的腑髒,揚散一大蓬紅豔豔的血花——都還是熱騰騰的呢。 毒魄飛回的刀鋒,並不曾落到他的手上,而是落向趙琛的背脊,趙琛正拖著粘塌的血跡朝門外爬行,「祭魂鉤」由背透胸,就那麼將他活活釘在門前! 是的,毒魄沒有食言,他原就說過,要趙琛早走一步。 茅屋本來不大,現在多了兩具屍體,多了滿溢空氣中的血腥氣息,便更覺得狹窄窒悶到待不下去了,先前的清爽幽靜,先前的安逸樸雅,已經完全不見蹤影,頃刻前後,活脫換成兩個地方——人間地獄,截然遇異。 毒魄望著矮榻上的危蓉,微微露齒一笑,危蓉非常有意還給毒魄一個更溫柔、更甜美的笑靨,奈何她實在是笑不出來。 隱約中,有步履聲逐漸接近,步履聲悠閒自若,入耳相當熟悉,毒魄知道,是南宮羽回來了,他在想,姓南宮的不管有意無意,還真會挑時間哩。 危蓉也聽到了腳步聲,不禁有似驚弓之鳥般睜大了眼睛,急急向毒魄投來惶驚的一瞥,令她意外的是,毒魄竟又報她露齒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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