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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嗷嗷怪笑,谷宣道:「好—股凜然之氣,不愧為『勿回島』之少主!」

  臉色一沉,他又厲聲道:「你既不是前來歸降,然則所為何事?」

  上前—步,衛浪雲遲疑又為難的道:「谷宣,我,我是想向你打聽一件事……」

  眼珠子一轉,谷宣滿臉陰詐之色的嘿嘿笑了,他像胸有成竹也似的故意問道:「什麼事見教呀?少主!」

  不理對方的嘲弄,衛浪雲厚著面皮,十分窘迫的問:「你們——呃,澹台樓主的千金水姑娘可已回去了?」

  拉長了音調,「哦」了一聲,谷宣不懷好意的陰笑道:「原來問的是這個,姓衛的,我們大小姐當然回去了,『六順樓』樓主的義女不回『六順樓』,莫非還要回你『勿回島』?」

  咬咬牙,衛浪雲又道:「她——她可說了些什麼?」

  揚起了眉毛,谷宣好像十分驚異:「她說了些什麼,什麼說了些什麼?」

  怔了一怔,衛浪雲硬著頭皮道:「我是指,呃,有關『勿回島』和『六順樓』解怨化仇,聯手言和的事……」

  目注衛浪雲,谷宣兩頰抖動,喉結顫抖,他終於忍不住放聲笑起來,他笑得捶胸捧腹,淚涕齊出,就像是看到了一件什麼天下少見的滑稽事一樣,笑到腰都直不起來了。

  好一陣,衛浪雲才強忍羞辱的怨氣,難堪十分的道:「谷宣,我不認為這件事會有這麼好笑!」

  拭著眼角笑出的淚水,谷宣顫魏魏的手指衛浪雲道:「我說少主——『勿回島』的大少爺,將來主盟天下武林的大頭腦,你,呵呵呵,莫非有什麼毛病?抑是你——不大正常了!」

  衛浪雲生硬的道:「怎麼說?」

  吸了口氣,谷宣像是竭力壓制自己不要再笑出來,他扁著嘴道:「我說,衛大少主,你們『勿回島』妄想獨霸武林,一統江湖,而我們『六順樓』卻也有個雄心壯志來整頓兩道,主盟天下,所以,你我利害衝突,無以互利,便很自然的形成對頭死敵,這個關鍵,你明白?」

  衛浪雲冷冷的道:「說下去。」

  谷宣又奸笑著道:「我們彼此之間,刃也交過,血也流過,而你們硬以卑鄙手段綁擄了我們樓主義女,但是上天保佑,水姑娘機警無比,終於歷盡艱險脫出危難,在這種情勢下我們雙方可謂勢不兩立加上仇怨疊深,『六順樓』上下人人皆以殲殺『勿回島』及其爪牙為當務之急,恨不能生啖爾等之肉,活剝爾等之皮,水姑娘更是切齒痛恨,一心盼望儘快消滅你們,染你們的血以除她心頭之恨,衛大少主,在這樣的形勢下,你居然說出水姑娘回去之後竟有倡和聯手之議,這豈非滑天下之大稽?豈非是你的腦筋有了毛病?」

  硬生生的咽了口唾液,衛浪雲緩緩的道:「谷宣你所說的話,徹頭徹尾是一片謊言,而且,還是一篇編得低劣的齷齪謊言!」

  大笑起來,谷宣道:「那麼,告訴我,實情是什麼?」

  衛浪雲不再猶豫,他率直的道:「水冰心不錯是我們擄來的,她和我不錯也有過衝突,但那都已成過去了,我們在這種敵對的環境中相遇又發生了情感,於是,她委身嫁我,我們成了夫妻,既成夫妻,我們彼此全不願自己的親人互相殘殺,同室操戈,所以,她回去勸說澹台又離罷戰言和,我也向我們的人力主化仇解怨,這也無非是為了千百條生命的延續,無非是為了血緣姻親的融洽相處;眼前,我們力量稍見薄弱,但我們絕不會引頸就戮,我們之一再容讓忍耐,便是全為了我告訴你的這些——莫令人命空拋,鮮血妄流,以及使我們彼此間的關係益發難堪的惡化!」

  谷宣滿臉的古怪表情,他詭異的道:「衛大少主,我不得不佩服謊言編造得高明,我和你一比,可真是望塵莫及,差上了好大一截,但是,這只能當故事講,去哄哄那些天真未泯的孩子,來騙我,你卻未免太幼稚了,隨你怎麼說,事實勝於雄辯,真即是真,假即是假;你把一樁莫須有的事情說得如此活龍活現將一段血海深仇改頭換面變成了才子佳人的美滿故事,你的想像力也真叫豐富了,抱歉的是,這僅乃你虛構的笑談而已,實際上全不是這麼回事,非但不是這麼回事,而且完全內容相反!」

  衛浪雲憤怒的道:「我說的句句真話,我們情感的發展雖是有些奇妙玄異,但卻是事實!」

  臉色一變,谷宣大喝:「一派胡言,滿口放屁!你想叫誰來相信你的鬼話?衛浪雲,你破壞水姑娘閨譽,中傷她的名節,你不但可恨可惡,而且毫無人格,典型的市井無賴之徒!」

  衛浪雲額際青筋浮突,雙目怒瞪:「谷宣,你們不要執意混淆黑白,隱瞞事實真相,這樣做只會增加人命的傷亡,令水冰心痛苦終生!」

  谷宣的眼眉一跳,他咆哮道:「住口,姓衛的,你完全在胡扯一通,在那裡瘋言瘋語,亂編亂語,簡直是癡人說夢,可笑又複可悲!」

  衛浪雲大吼道.「水冰心出來和我見面對質!」

  豁然大笑,谷宣輕蔑的道:「我看你是患『失心瘋』了,你是什麼東西?什麼玩意?馬上就要變成階下囚斷頭鬼,想見我們樓主千金,你配麼?」

  衛浪雲激動的叫道:「谷宣,你們這樣做會後悔的,水冰心是我妻子,她不忍心目睹雙方親人爭戰拼殺,這才揮淚離開我們回去勸說澹台又離,你們不體諒他的苦心,不接受她的摯誠,更要陷她於不義麼?」

  「呸」了一聲,谷宣厲聲道,「信口雌黃的混帳東西,你憑什麼空口指認水姑娘是你妻子?」

  衛浪雲大叫:「我們有媒作證,有信有物!」

  狂笑如雷,谷宣不屑的道:「下三濫的謊話,什麼媒證,也不過是你們『勿回島』及那批走狗們的瞎鬧瞎哄,一面之詞,可有『六順樓』女方的媒證,什麼信物?水姑娘受擄多日,遭盡折磨非刑,她身上的釵環珮還不是早已被你們洗劫一空,如今卻拿出偽作信物?罷了罷了,衛浪雲不用再說下去,越講便越顯你的無知,越講更越顯你的瘋癲與可笑,呵呵,『勿回島』的少主居然是這麼一個單相思成了狂態的白癡!」

  衛浪雲暴吼:「你胡說!」

  谷宣突然神色冷酷的道:「姓衛的,不要再在這裡出醜了,我老實告訴你,我們水姑娘不但仍是一位清白無瑕的黃花大閨女,而且,她這趟脫險歸去,我們樓主已為她擇好了一門婚事,擇日成婚,我更告訴你,對方親家比你不知強上多少倍,新姑爺就是獨霸遼西的『鐵家寒』少寨主鐵錚強——你或者可以在我們圍擒之後苟延殘喘,但是,若你再-—味胡言亂語,損及水姑娘名節,你就罪加三等,求生不得了!」

  衛浪雲額頭兩邊的「太陽穴」不住在「突」「突」跳動,汗水也自鬢間鼻端沁出,他乾澀的咽了口唾沫,沉重又痛恨的道:「你是說一一澹台又離已將我的妻子水冰心許配給了別人?」

  谷宣暴烈的大吼:「不知死活,胡言亂語的潑皮無賴,哪個是你的妻子,你純是在自說自語,無中生有,姓衛的你這是下流無恥加上瘋癲!」

  這時——一

  一個「一道金」的大漢閃身而出,向谷宣躬身道:「稟大首衛,姓衛的狗才如此污蔑樓主大千金,還請大首衛下令拿下,由小的再給他一頓鞭子!」

  衛浪雲目光—掃,不由頓時咬緊了牙關,原來,這個「一道金」的角色不是別個,正是以前曾經在樹林裡揮鞭狠笞過他的尚魁!

  谷宣嘿嘿冷笑,道:「尚魁,你來得正好,你可以說,說水姑娘對姓衛的是如何個痛恨法,水姑娘可不比誰都希望拎了姓衛的頭!」

  猙獰的一笑,尚魁道:「大首衛說得一點不錯,大小姐對姓衛的恨之入骨,昔往便曾親口諭令小的們給他上過刑,又交待小的鞭笞過他,大小姐對此人的影響可謂惡劣到了極處,這遭脫險歸去,更是痛心疾首,發誓要取姓衛的一條狗命復仇雪恥!」

  半眯上眼,谷宣道:「你聽見了!衛浪雲,歪曲事實與惡言中傷的本領,你猶算不上最高明的,何苦自己找這種難堪?」

  衛浪雲心中是一陣陣的絞痛,肚裡是一波一波的泛酸,他緩緩的搖搖頭,憂鬱又陰沉的道:「事情的真像如何,相信彼此俱皆心中有數,谷宣,再多說了也是無益,我已盡到了我的本份,傾竭了我的力量,你們堅持你們錯誤的做法,強橫歪曲一意孤行,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最後我要告訴你們——不是我不容讓,是你們咄咄相逼,不是我不忍耐,是你們趕盡殺絕,一切的嚴重後果,完全要由你們承擔!」

  谷宣大喝道:「利口小子,任你說得天花亂墜,舌上生蓮,也一樣起不了絲毫作用,該怎麼辦還是要怎麼辦!」

  那個「五道金」的人物厲聲接道:「大首衛,我們何妨先拿下姓衛的加以懲治,也好叫他及『勿回島』的餘孽們知道造謠生事的後果!」

  冷然笑了,谷宣道:「我再給他們一個最後的機會——-衛浪雲,你回去和你的同盟商議商議,降是不降?記住,你們只有半炷香的時間可供考慮!」

  衛浪雲沒有再說什麼,轉回身去,步履艱辛的攀上山坡,來到田壽長與舒滄身側之後,未曾開言已經先歎了口氣。

  舒滄的臉色業已相當難看,他肥厚的下頷顫抖了一下,低沉的道:「浪雲,你方才下去和他們所講的話,我們也大多聽到了……唉,委屈了你!」

  田壽長鐵青著臉,冷森的道:「『六順樓』玩得好把戲!居然死推活賴,硬不認這筆帳,簡直可恨可惡到了極點,還有你這畜生也是不義氣,堂堂的一島少主,何須降尊紆貴跑到人家面前受這種奚落和羞辱?他們把你看成了什麼人?一個江湖走卒?一個武林末流?你是我與展老鬼的孩子,是我們的骨肉,是我們一生希望所寄——我們平素尚不說重言—句,憑什麼叫『六順樓』的人如此侮罵嘲諷?這等的窩囊氣不獨對你,對整個『勿回島』上下也都是一種莫大恥辱!」

  衛浪雲表情僵木,默無一語,牙齒都深深陷入了下唇之內!

  舒滄忙道:「好了,好了,孩子也受夠了氣,你再責備他不是更增加孩子的難過,『六順樓』的人全不是些玩意,實則也不能怪浪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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