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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橫在前面,是條寬有二十多丈的蜿蜒河流,由於時已入秋,河水略落,但卻仍是浩浩蕩蕩,波湍流急,秋冷水寒,看在眼裡,越發令人覺得確已到了露冷霜嚴的秋天季節了……

  一列騎隊便在離著河邊尚有幾百尺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當然,他們便是田壽長、衛浪雲、「花子幫」、「蠍子」等一干人了。

  整個騎隊,約摸只有一百多人,除了穿著各色雜衫的「花子幫」弟子看上去尚有百人之眾以外,「蠍子」組織裡頭竟只有三個人——古獨航以及兩名還帶著輕傷的手下,另外,就是晏青手下的「三十錦貂」了,可惜與這為數三十的好漢,如今,從頭至尾,只剩下十個人,就這一場拼殺,業已將三十名親同手足的兄弟活生生拆掉了一大半!

  為首的田壽長表情是深沉又凝重的,眉宇綰結,雙目陰鬱,就和天空低沉的雲霾一樣,顯然,他心頭正有心事擔著,而這心事,一定夠他憂慮的……

  在等候了「勿回島」的大隊兩天后,田壽長等人不得不離開「趙家集」,因為他們有必須離開的理由,他們攻擊「皇鼎堡」的行動定已宣揚開去,「六順樓」及「紫淩宮」方面爪牙遍佈,當然很快就會得到消息,而他們得到消息後立即就會採取措施,這措施不外兩種:一是加強防範,再則搶先制敵!「六順樓」那邊因為澹台又離義女被田壽長設計擄去,或者還有點「投鼠忌器」,舉棋不定,但「紫淩宮」方面則無此顧慮,他們很可能在田壽長等人力戰兵疲之際揮軍強攻,損兵折將不說,「勿回島」主力實際上尚未到來,設若「紫淩宮」挾其優越力量,在毫無損傷的最佳狀況下迅速進襲,勝敗之分是不言可喻的,到了那時,田壽長和衛浪雲以及他們的盟幫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所以,田壽長等人不得不走,他們只有遠離「趙家集」,使敵人摸不著行跡,才能避免—隅挨打的劣勢,現在,他們正是按照臨時決定的策略,出奇兵攻擊「紫淩宮」,這一手,依田壽長判斷,十有八九是大出對方意外的,依「紫淩宮」那邊的預測,定然以為田壽長等人避之唯恐不及,哪有在這等兵疲馬倦的情形下再主動向強敵近撲的道理?當然,田壽長雖是如此推測,卻仍憂心忡忡,暗裡捏著—把冷汗,第一,他怕自己的推斷萬一不准——如果對方非但未曾出兵攻擊,反而正在蓄勢以待在那裡怎麼辦?第二,就算人家如所料派出了大批人馬出宮去找他們火拼去了,卻不會空著一座「紫淩宮」.一定也會留下不少能手守護,只這—留守的人,他們能否對付得了,還是—個天大的問題,每—思及此處,田壽長非但提心吊膽,那張嘴就更不歇的咀咒起他的拜兄展履塵來了,「趙家集」苦等了兩日後,除了等回派了迎尋「勿回島」大軍的十撥快騎中的三撥外,不但沒見「勿回島」的影子,就連另外七撥探馬也沒有消息啦,田壽長匆匆率隊離開,卻罵了一路來。

  在隊伍離開「趙家集」的時候,「蠍子」方面重傷的人如赫連雄、陶輝、皮四寶以及其餘僅存的二十來名弟兄,除了由古獨航挑出兩個傷最輕,體最健的角色以便使喚外,其他的人完全護送回「蠍子莊」療治,就連皮四寶也被強迫送回,因為他筋骨傷重,並非短時可愈,雖然皮四寶鬧了—陣,但也只好乖乖回去,「花子幫」方面,除了戰死的弟子有八十名左右外,傷的也有五六十人,這些人,全隨同「蠍子」的傷患—起先回「蠍子莊」休養,「花子幫」中受了傷的「紅包袱」長老「魂使」夏貴以及受重傷擒的「灰衣會」首領冉秀堂,亦—並隨同前去,這些傷患.由舒滄派了二十名弟子護送,又加派了「黃包袱」長老中的「三連劍土」遺下的二人雷半樵、賈煥隨往照拂,此外,為了接應可能返來的七批探馬及「勿回島」大隊,他又留下三名較為機警幹練的「中頭兒」級弟子附錄伏「趙家集」內。以使隨時領到達的人馬前來會合,經過這些分派,他們這批隊伍,實力方面也就更顯得薄弱了。

  除了這些,「青龍冠」楊宗已偕「怪魔翁」段凡二人扶同太叔上君前往「鐵血會」的堂中贖取衛浪雲的兵器馬匹,楊宗及段凡二人已受命完成任務後兼程趕回.趕回會合的地點就在前面這條河一——「大龍河」的這邊一處稱為「不留亭」的小荒村裡。

  騎隊停頓著,田壽長目光沉沉的注視右邊半裡處一片坡地,那裡,有十來幢簡陋的房舍零落散置著,顯得既荒涼,又孤單,是個—點情調也沒有的野村子,嗯,難怪叫「不留亭」了,誰留呢?

  本來,田壽長和衛浪雲是抱著無窮的希望等候「勿回島」大隊趕來的,只要大隊來了,他們就可以不用這麼冒險,這麼辛勞,又這麼長途跋涉的遠兵攻堅,反而可以一邊與「六順樓」談條件,一面以逸待勞就在中土挑個好地方準備予「紫淩宮」迎頭痛擊,可是,「勿回島」的主力未至,他們就無法這樣辦了,休說和「六順樓」談條件生怕人家乘機「吃」掉他們這點薄弱力量,便是「以逸待勞」也待不成了,如果「紫淩宮」大舉而來,憑他們眼前的人手,除了遊鬥閃擊還可能占些便宜外,正式對壘根本就不是人家敵手,田壽長和衛浪雲百般無奈,只有實行這條最痛苦的計畫——遠兵攻堅,賓士遊鬥的痛苦的計畫!

  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田壽長喃喃的道:「展老鬼,展老鬼……你可害死我們了……」

  他旁邊的舒滄皺了皺眉,低聲道:「別他娘在這裡長籲短歎,渙散軍心!大夥業已有些不是味了,你還悶著頭歎你娘的什麼鳥氣?」

  田壽長又「唉」了—聲,道:「我越想,就越覺得展老匹夫坑人不淺!」

  舒滄搖頭道:「展島主—定是遭到無法抵擋的天災了,否則,他斷不會遲緩行動的,難道他不曉得這番大舉乃是關係著我們生死存亡的未來?」

  恨恨的,田壽長道:「反正不管有什麼理由,我全和他不甘休!」

  「嗤」了一聲,舒滄道:「你這叫蠻不講理!」

  這時,衛浪雲故意笑道:「二叔,你老也別犯愁,咱們是吉人天相,包管有贏無輸,逢凶化吉,吃穩他們了!」

  田壽長冒火道:「小子,你就愛敲如意算盤,如若吃了虧,怎麼辦?拿你的頭來頂?也不看看現實情勢,就喜歡做白日夢,說他娘的癡話!」

  舒滄護著衛浪雲道:「老猴子,人家孩子說幾句吉利話,也是想討個好彩頭,你他娘的什麼狗熊脾氣,真正莫名其妙!」

  回頭看了看跟在後面的古獨航,「仙人杖」金泗,「天地雙戟」童家兄弟,以及那些神色疲倦的弟兄們,田壽長不禁煩惱的道:「好口彩?我他娘都急瘋心了,就靠我們這一支疲兵,去找『紫淩宮』的麻煩,唉,也不知我事前怎麼有膽想到的?」

  嘿嘿一笑,舒滄道:「這可是你一個人的騷點子,娘的,你發號施令,我們跟在你屁股後頭轉,如今你自己的嘴巴不大緊,若想回頭老漢可不答應,丟不起這個人!老漢我就算賠上這副臭皮囊,也得豁到底!」

  田壽長怒道:「莫非我就會敲退堂鼓不成?真是笑話!」

  衛浪雲忙道:「二位老人家先別爭執,不管攻與不攻,也要等到楊長老及段長老趕回來會合以後再說,要不,我們的力量實嫌不足,加上我的傢伙和坐騎不在,亦未免在功夫上打了折扣。」

  哼了哼,田壽長道:「攻是一定要攻,否則,我們遠巴巴的趕到這裡來是幹啥的?遊山玩水麼?娘的……」

  舒滄雙眼一翻,道:「當然要打,老猴子,你是英雄,我們也不見得就沒種!」

  手搭涼棚,田壽長又望向半裡外的「不留亭」,—邊又嘀咕道:「晏青這兔崽子搞什麼名堂?叫他去踩踩『不留亭』的虛實,竟去了這麼久?等著等著我的心火又上來了!」

  眼瞼—展,舒滄調侃道:「前面『大龍河』的水深涼浸骨.你心火上來,不妨下去泡泡,包管消熱祛燥,煩惱俱除!」

  —瞪眼,田壽長火道:「花子頭,你去數你的『數來寶』吧!」

  舒滄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譏:「你也翻個跟鬥跟老漢瞧瞧,看看有沒有十萬八千里?」

  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衛浪雲忙憋住氣,道:「二位老人家,過幾天咱們過河的時候,可是從『大龍河』上游的石橋過去?」

  田壽長沉著臉道:「也沒見你這等豬頭豬腦的人!從石橋上過不錯,是方便與舒適了,但『紫淩宮』的好手也就不等我們喘氣便找上頭來!你也不想想,上游的石橋乃渡此『大龍河』的唯—要道,『紫淩宮』豈會不派眼線駐旁?尤其一過此橋快馬長程不出兩天便抵那『紫淩宮』,在如此重要的天險關卡上,人家怎會不加意防範?我們大模大樣的縱騎過橋,你看吧,包管在我們尚未落腳之前,人家的大軍便四面湧到了!」

  舒滄接腔道:「那麼,從哪裡過呢?」

  得意的一笑,田壽長道:「有這一問,還算你稍微有點腦筋.從哪裡過?呵呵,這卻又要看我姓田的老人家的法寶了!」

  舒滄氣不過的道:「你有個鳥的法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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