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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田壽長喜歡人家將他比做諸葛孔明,聞言之下,笑呵呵的道:「四寶,你的比喻十分恰當,嗯,十分恰當……」

  衛浪雲恨得牙癢癢的道:「皮四寶,你可真懂得這—套吹拍之術呢。」

  兩眼—瞪,田壽長斥責道:「你幹什麼指責人家?就為了人家沒捧你麼?」

  衛浪雲趕忙陪笑:「不,不,二叔,我只是玩笑罷了,真的,玩笑罷了。」

  翻身入窗,田壽長又回頭向衛浪雲吩咐道:「為叔的先替你赫連大哥診視—下,看看他的傷處有沒有變化,再為皮四寶敷敷藥,你的腿傷,等會再找一淨室替你醫治,插在肉裡的那短劍千萬別先拔出來以免失血,如今你且去古獨航那裡,瞧瞧太叔上君那廝信寫好了沒有,然後回來告訴我,我再和舒老花子商議—下派他的人去取東西!」

  點點頭,衛浪雲轉身繞至前院,他跳過遍地狼藉的屍體.在幾名負責守護的「蠍子」弟兄躬身致禮下問明瞭古獨航等人的所在後,匆匆進右邊的側室,室中,一燈如豆,太叔上君正好滿頭大汗的擲筆捋袖,就沾著硯中墨汁,將自己的肘節部分權充印鑒,蓋在信尾的落款處,只這簡單的幾個動作,他又喘息起來。

  站在他身後的四個「蠍子」大漢,立即扶住了他,桌邊,古獨航拿起信箋,雙手交呈衛浪雲,衛浪雲笑道:「總掌旗,你過目就行了,看看信裡的意思是不是那麼回事,另外,再注意一下其中有無花巧?」

  古獨航仔細看了看信裡內容,頷首道:「寫得很中肯,頗有誠意,看樣子,不像有什麼詭計!」

  衛浪雲道:「最好是這樣,否則,我們縱有不便,太叔上君恐怕就更不便了,是不是?太叔上君?」

  牛眼怒瞪,太叔上君氣咻咻的道:「衛浪雲,你休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姓太叔的今天是虎落平陽,平時,你看我吃你這口氣!」

  拱拱手,衛浪雲道:「笑戲而已,別見怪。」

  端詳這位半座山似的「鐵血會」首領,不禁感喟的道:「太叔上君,下面我就要一—呃,實行第二步計畫了。」

  忍不住混身一抽搐,太叔上君面色慘變,他滿是油汗灰土的臉膛上似是蒙上了一層有形無質的灰黑,微微顫抖著,他道:「沒有……再商榷的……餘地了麼?」

  衛浪雲也有些難受的道:「怕是沒有了……太叔上君,你該十分明白,這個懲治,在你對我們的暴虐行為上來說,業已格外從寬了!」用了—種上乘內家氣功——「無形拈」封死了太叔上君的穴道,也就等於破散了對方的護身真氣,叫太叔上君這一輩子也施展不得技擊之術了,在衛浪雲來說,他這暗裡所用的手法與其說是殘酷,還毋寧說是慈悲,至少,他已免掉了太叔上君在明知其結果而又得目注自己功力盡失的情形下受著痛苦與悲憤的齧嚼……

  好半晌—一

  太叔上君總算透出了一口氣,他面孔幹黃,冷汗涔涔,雙眼也灰黯無神,連臉上皺褶也突然變得那麼深密了……就這片刻,他又宛如衰老了二十年!

  衛浪雲歉然道:「很對不起。」

  太叔上君想動彈—下,但是,他肩膀及兩臂部被身後四名「蠍子」大漢牢牢抓著,歎了口氣,他語音沙啞的道:「你們還緊張什麼呢?我如今功力盡失。業已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叟……毫無兩樣了……」

  使了個眼色,衛浪雲道:「放開他。」

  於是,四名大漢立即鬆手退後,太叔上君坐著的身體大大晃了晃,他急忙用力攀住桌沿,鬢角抽搐著道:「你—一—做得好!」

  衛浪雲吞了口唾沫,道:「勢非得已,太叔上君,希望今後能急流勇退安享餘年,不要再在紛攘混亂的江湖道上浮沉了……」

  太叔上君沉沉的道:「你放心……不用你說,我也非跳出這個圈不可……我今後再憑什麼和人家……爭雄逞霸呢?」

  衛浪雲溫和的道:「我們會送你回家,太叔上君,並希望你貫徹你的諾言,今後不要與我們為敵了—一—這其中,包括你也不要唆使他人與我們為敵!」

  像剛跋涉了千山萬水那樣疲乏,太叔上君喘息著道:「如今……我意已灰,心已冷……任什麼也不會去想了……」

  衛浪雲抱拳道:「多謝,現在你先去歇著,該起程的時候,我們會去請你。」

  說著,他一揚頭,四名大漢便將形似癱瘓了般的太叔上君扶起,這位「鐵血會」的當家搖晃著頭,四肢綿軟,就像連骨頭也軟化了!

  古獨航望著太叔上君被架出門口的背影,低聲道:「少主,這一來,太叔上君就再也作不得惡了,你看他,就和害了一場大病—樣,連站也站不穩了……」

  衛浪雲沉重的道:「任是誰挨了這麼一下也會和他差不多,總掌旗,這不僅是身體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沮喪更嚴重!」

  微微點頭,古獨航由衷的道:「這倒是事實……」

  衛浪雲道:「我們也都是習武之人,自也明白這武技對一個習武之人是如何重要,因此,剛才在出手破他功力前的—刹,我委實費了好大力量才強迫自己行動……受此打擊的武士,那種心裡的絕望與淒苦,就是不喻也可知……」

  古獨航正色道:「少主,情感是回事,理智又是一回事,只有—個理智不昧於情感的人,才是成大業,立霸圖的材料,少主,或者你早已明白這個道理,但卻也要注意確實力行不渝才是!」

  笑笑,衛浪雲道:「多謝總掌旗教益,但人總是人,有時候,便往往橫不下那條心來,相信總掌旗也有此經驗。」

  古獨航平靜的一笑道:「有是有,不過,也不多。」

  哈哈一笑,衛浪雲道:「總掌旗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這一點,我是望塵莫及,甘願認輸了……」

  古獨航亦不禁莞爾,他道:「對了,少主,何時送太叔上君去取回你的物件馬匹?派誰去可也決定好了麼?」

  點點頭,衛浪雲道:「方才業已與二叔談好了,由『青龍寇』楊宗與『怪魔翁』段凡兩位長老陪同太叔上君前往。」

  「哦」了一聲,古獨航道:「豈不正如少主原來所中意的人選!」

  衛浪雲笑道:「一點不錯。」

  古獨航又道:「何時出發?可得越快越好!」

  沉吟一下,衛浪雲道:「是的,不過卻得問問我二叔意思,看他老人家怎生定奪呢。」

  籲了口氣,古獨航笑道:「這樣一來,少主的兵器與馬匹能以取回,不啻是如虎添翼了!」

  天色是灰暗的,彤雲密佈,風泣如號,在這裡,業已有了點邊漠隆荒的蒼涼韻味了,再去三百里,便可抵達陝甘交界的「子午嶺」,在「子午嶺」近郊的「小流瀑」,便是「紫淩宮」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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