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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忍住了眼眶中滾動著的淚水,赫連雄悽楚的道:「不只他一個人,還有多少為了我們共同的願望與目標犧牲了的弟兄們……『天下是踩著血路闖出來的』,是誰說了這麼一句話?兄弟,可不是麼,天下真是踩著血路闖出來的,功業是用枯骨堆砌成的啊……」

  衛浪雲咬咬下唇,道:「大哥,你歇會吧,不要悲痛狠了,別忘了你自家也是負著重傷的人,不可太過份激動……」

  長歎一聲,赫連雄道:「這滋味,好苦呐……」

  唏噓著,他又道:「你去吧,兄弟,如今外頭不知怎麼樣了,你出去看看,也好幫他們一把,我這裡不會再有事了……」

  衛浪雲遲凝的道:「需要有人在你旁邊守護,大哥……」

  赫連雄微搖頭道:「不用了,這場風險之後,還會有什麼殺胚能進來!如果他們要衝進,剛才早就一遭在此了……」

  衛浪雲謹慎的道:「那麼,大哥,我就到視窗前,一面可以支援外頭的弟兄們,另一邊也可以隨時照應你。」

  呻吟了一聲,赫連雄問:「外頭……可全是『鐵血會』的人?」

  衛浪雲低沉的道:「還有『皇鼎堡』的!」

  詛咒著,赫連雄道:「這些天打雷劈的奸詐畜牲……」

  笑笑,衛浪雲道:「『皇鼎堡』的殘餘之力全擺在村後『花子幫』與『三十錦貂』他們紮營的地方,『皇鼎堡』的人在那裡發動攻勢,誘使我們前往救援,而齊剛卻領著『鐵血會』的大批人馬直指這裡,他們是想運用『調虎離山』之計,給我們來個措手不及,找尋我們的空隙專挑弱的,一連使毒招,大哥,幸虧田二叔,舒大伯和我前往村後援助『花子幫』及『三十錦貂』他們之際,將『蠍子』—方面的所有人馬留下,一則保護大哥,再則,便是為了提防他們來這一手,卻是好險,饒是如此,也差點叫他們占了便宜!」

  赫連雄軟弱的笑笑,道:「如今,只怕他們偷雞不著倒蝕把米……」

  衛浪雲深沉的道:「對方的損失,已經不止於『蝕把米』了,在村後的情形還不知道,但在滄大伯的督陣下必不會有太大的失著,而這裡,除了齊剛與『鐵血會』的頭子太叔上君尚在作困獸之鬥外,再沒有什麼人存下了,只有前院裡還有些小角色仍在糊裡糊塗的打著混仗!」

  這時一—

  窗外激烈的拼鬥聲忽然漸漸向遠處移去,前院那種驚心動魄的殺喊聲也減弱了許多,氣氛中,顯得有些突兀的生硬……

  驚疑的睜大了眼,赫連雄忙道:「兄弟,你快出去看看,怎的外頭動靜不大了!」

  點點頭,衛浪雲忍著痛閃身出窗,卻並不離開,他依在窗檻上,目光瞥處,不由心中歡欣無比——難怪他們的打鬥聲小了,原來古獨航業已將太叔上君逼到了往屋牆角的另一端,而田壽長與齊剛也打到了更遠的荒田裡!

  太叔上君功力雖然深厚,但卻不是悍勇冷酷又武學精湛的古獨航對手,他們兩人的本事互相比較,有個譬喻,太叔上君好比是能跑九十步,而古獨航卻能跑上百步,百步與九十步之差不多,可是在技擊之道上便不可與—般事情同日而語了,尤其高手相搏,是—點也取不得巧的,自身修為不如人家,便會處處掣肘,施展不開,差一步便時時落後一步,一旦火拼到底,除非有了奇跡或特殊原因,這遜人—籌的仁兄便頗難求勝了,現在,太叔上君就是如此,在連串的持久搏戰之下,他也已確確實實的落了下風,被迫得連口氣也不好透了!

  齊剛藝技之詭異精絕,可以說已到了頂尖的地步,但田壽長亦非省油之燈,田壽長身為「勿回島」的第二號人物,自有其難以匹敵的卓越武技,田壽長之所以名揚江湖,並不是單憑了他的聰慧靈巧、詭計多端,他的一身高強技擊之數亦乃其成名原因之一,老實說,田壽長的本領比「勿回島」島主「月魔」展履塵差上一籌,田壽長的本事卻並不比乃侄衛浪雲稍弱,當然,這是說除了在衛浪雲施展「搏浪四絕手」與「比日大雙錘」情形之外一一田壽長還有—點不能與衛浪雲匹敵的,就是衛浪雲的另一宗絕技,這手絕活兒,知道的也僅有「勿回島」的島主,和田壽長,以及衛浪雲三人而已,這宗絕活叫「死鏈」,只有一式,衛浪雲也賭過咒,只能在生死攸關的救命關頭才可以使用,是他父親臨終之際面授的心法,其中奧妙就連他的兩位大叔也不清楚——撇開這幾種神異至極的功夫外,衛浪雲就不—定能占著乃叔的上風了,因此,以田壽長所具有的力量來說,他是可以單獨和齊剛做長時間鏖戰的,不錯,他比之齊剛的修為還是差了一些,若論勝負恐怕未敢拍胸,但齊剛卻是久戰之後精力消耗頗大,再者,他先前挨了衛浪雲的錘也相當影響了出手攻拒的威勢,是而田壽長縱然比起這位「皇鼎堡」的堡主在武功造詣上略遜幾分,可是由於這兩個原因的幫助又未落下風,打了這麼久,他仍然雄悍不滅,攻守自若,倒是齊剛,反而越來越心神不定,焦灼憂慮了……

  衛浪雲冷眼觀戰,知道今夜這一場搏鬥,己方業已控制了局面,不至落敗吃虧了,他首先回頭向屋中的赫連雄道:「大哥,外面沒有啥看頭,齊剛和太叔上君兩位仁兄全發不出威,再沒有虎可以給他們調了!」

  赫連雄略略抬身,沙啞的道:「那麼,就快點叫這場仗結束了吧,別再拖啦……」

  點點頭,衛浪雲高聲叫道:「總掌旗!」

  古獨航鞭繞如蛇,緊緊圈罩著太叔上君,他聞聲之下,不覺精神奮發,大聲回應道:「少主,我們頭兒沒事吧?」

  衛浪雲大笑道:「放心,大哥好得很,連根毫毛也沒傷到,卻是那幾個到屋裡毒手的邪龜孫全叫我們擺平了!」

  古獨航揚聲叫道:「好極了,少主你有什麼吩咐?」

  目光注視著喘息如牛,大汗淋漓的太叔上君,衛浪雲冷淒淒的一笑,慢條斯理的道:「我說,總掌旗,何不將這姓太叔的老王八逼回這邊來?」

  騰旋翻閃中,古獨航長鞭暴飛急落,他笑道:「捉活的?」

  衛浪雲道:「你好聰明呐,總掌旗!」

  於是古獨航立即傾出全身功力,有如狂風驟雨般揮鞭抽笞向太叔上君,頓時只見鞭影飛掠,宛似群蛇穿舞,電興閃掣,鞭梢子破空卷回,發出密集又銳利的尖嘯聲來!

  「噝——嗤,嗤!」

  「噝——嗤,嗤!」

  太叔上君兩雙牛眼全紅了,他大張著嘴巴,舌頭狗一樣伸出唇外,汗如雨下,判官頭上油光隱隱的急展攻勢,不過,顯了是有些力不從心,儘管費了這麼大力氣,卻仍然被逼得步步後退,而後退的方向,赫然正是衛浪雲站立著恭候大駕的窗前!

  在劇烈的拼搏中,太叔上君忍不住羞怒驚恐交集的大罵:

  「不要臉的賊種……你們竟想以眾淩寡,以多吃少?」

  古獨航死命狠攻,招式快又且狠,他冷厲的道:「這是抄襲貴鐵血會的不二法門!」

  一時又被逼退兩步,太叔上君狂吼:「畜生!」

  這邊——

  衛浪雲正以閒暇的心情瞧著太叔上君那種氣急敗壞之狀,目梢子卻驀的觸及荒田那個方向人影閃動,他立即側首望去,赫!正在與田壽長狠拼的齊剛竟已突然一個騰旋掉頭飛掠而去!

  田壽長身形倏轉,緊跟而上,一邊大吼:

  「哪裡走!」

  很快的,兩個人一前一後,一追一奔,立即便消失在荒田中了!

  目睹聲威震天的「邪翼」齊剛突然採取了三十六計的最「上」一著——逃之夭夭,衛浪雲也不禁頗覺驚奇的呆一呆,他用力搖頭,喃喃的自言自語:「天,齊剛這麼尊顯的武林身份,竟然也在此等最是應該留名留聲的緊要關頭,抽腿開溜?」

  歎了口氣,他立即大聲道:「姓太叔的,你還打個什麼勁啊,你的後臺靠山齊剛業已棄你不顧,溜之大吉啦!」

  揮汗苦撐著,太叔上君破口大駡:「放你娘的屁!」

  衛浪雲正想再說什麼,卻突的聽到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向了裡面的房門口,他馬上警戒的注視房門,同時單錘微舉。

  「砰」的一聲巨響,房門洞開,一個步履踉蹌,混身血跡斑斑的人物像瘋子一樣沖進房中,手提的「八卦牌」淩空舞動著,衛浪雲正待暴施煞手,眼見那進房之人,不由立即松了口氣,收住勢子,笑駡道:「混帳的東西,你慌張個什麼勁?」

  嗯,來人乃皮四寶也!

  甫一沖進去,皮四寶便看見了竹床上的赫連雄安然無恙,他方始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窗外衛浪雲的語聲驚得他猛的—跳!

  「八卦牌」「呼」的揚起,皮四寶霍然面向視窗,等他發現了是衛浪雲,不禁精神立懈,啞著嗓門幹叫:「我的乖乖,原來是少主你呀,可嚇得我心都跳出腔子啦!」

  衛浪雲笑道:「你瞎緊張什麼?看你失魂落魄,莽莽撞撞的熊樣,就好像誰正在搶你老婆似的!」

  皮四寶大大喘了幾下,嗆咳道:「這比搶了我的老婆還更來得叫我心慌,少主,我記掛著飄把子在這裡沒人護衛,吃了對方的虧呢!」

  笑笑,衛浪雲道:「媽的,若等你現在才來守護,怕是早就遲啦!」

  皮四寶愕然道:「怎麼說?這裡業已出過漏子?」

  床上,赫連雄有氣無力的:「你自己朝地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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