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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籲了口氣,他又道:「而且,我知道他們的心理,他們一見我不在了,便一定以為我是在拼命逃跑,拼命想著遠離此地,因此,他們就絕對會拼命去追趕我,其實,我並沒有離此半步,他們的錯誤,在於將他們的心比我之心,這是十分荒謬的,他們是什麼東西?包括你在內,是一群瘋狂的群獸與天生的白癡罷了,又怎能和我這種大勇大智的人物相提並論?太可笑了。」

  震駭加上驚懼,周濮呐呐的道:「但……我們的人就會很快回來……還有,『紫淩宮』的人也說不定會馬上回來的……」

  撇撇唇角,衛浪雲倦怠的道:「是的,說不定,可是至少有—點能以肯定,當他們回來,再也對你毫無意義了。」

  大大的—激靈,周濮駭然道:「你——想殺我?」

  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的創傷,衛浪雲恨恨的道:「不是『想』,而是『要』,但我不殺你,殺了你這狗頭未免太便宜你了,我有另外的主意——-」

  膽寒的,周濮問:「什麼……呃,主意?」

  笑了笑,衛浪雲臉上的血污與塵泥也在那些褶紋中跳動了一下,他慢條斯理的道:「一隻鳥,最怕失去它的雙翼,因為那樣它就再也無法自由自在的翩翔于藍天白雲之下,一頭虎,則恐損折了它的利牙,利爪如若損折,它就—無所恃,稱不上百獸之王,擺不得它山大王的威風了,而一個人,一個頗通技擊之道的人,他最怕失去什麼呢?—般來說,這種人最怕失去他業已具有的武功,—旦失去,則不啻形同草包廢物了,周濮,我如今要加諸你身的,正是這—點,我要將你的功夫廢掉!」

  —下子恐怖得連臉孔也歪曲了,周濮尖叫:「不,你不能……」

  「嗤」的一笑,衛浪雲道;「你媽的頭,我為什么不能?你整治得我還不夠慘?四十大鞭,而你原先是要抽我七十大鞭的,姓周的,你大約沒有挨過鞭笞的滋味吧?一個肉做的人是難得挺上七十鞭的呀!七十鞭只要打完,可以輕輕易易的叫一個活人變成死人,退一步說,至少也會將一個牛高馬大的漢子打成半殘不廢,皮開肉綻,就以我這種頗有點武功根底的人來說,僅僅四十鞭就差一點喊媽了,打得我好不慘然,那鞭子還浸了水,一打—抽,一打一施,痛得我到骨縫子裡去了,你倒狠哪,在旁邊看把戲,說風涼話,媽的,我豈是叫人看把戲,說風涼話的人?所以,你就倒楣啦,在我挨打的時候,哼哼,我問自己,誰叫人打我的?我為何挨打?答案是你與爛騷的婆娘使的壞,因此,我又告訴自己,衛浪雲呀衛浪雲,這口氣你可得出呀,要不,自己也被自己窩囊死了——」

  半闔上眼,他悠悠的道:「現在,我就要先找你出氣了,我很坦然,因為我並不算欺侮你——你也帶傷,我也帶傷,進一步說,你還稍許占上那麼一點便宜呢,你知道,我的傷比你要來得重!」

  面色早由慘白變成蠟黃,豆大的汗珠子順額滾滾而下,周濮掙扎著站起,他手中緊握「龍舌鞭」,猙獰的大叫,「你不要做夢,衛浪雲,我『玉麒鱗』不是那麼好吃的,我定不會束手就戮,任你宰割!」

  點點頭,衛浪雲道:「當然,我知道你不會。」

  咬牙切齒,雙目怒凸,周濮嘶啞的喊:「來吧,讓我們拼個死活—一」

  快得就像流星的曳尾橫過天際,當人們發覺,也已消失一—衛浪雲的來勢就正是如此,他從松枝高處暴射而到,周濮只覺眼睛一花,揮鞭暴卷中驀地落空,衛浪雲的右手也已閃電般點實他的小腹丹田,而周濮驟覺逆血騰翻,真氣潰散,衛浪雲包著白布的左手已猛一記搗在他的「天殘穴」上!

  淒厲的悶嗥著,這位「六順樓」的「四道金首領」不由—個踉蹌,「龍舌鞭」脫手墜落,修長的身體也一頭栽倒於地!

  這時,衛浪雲也全身鮮血流漓一一他的傷口在方才用力之際,又有多處迸裂了,痛得他瞪目咬牙,連連噓氣,連看也顧不得看一眼僕倒在地下的周濮,他匆忙又找著另一株較為高大濃密的松枝樹,連爬帶攀的躲了上去!

  在一陣窒息般的寂靜之後。

  松林外響起人們在急速奔掠時的那種衣袂飄風聲及步履點地聲,緊跟著九條人影如飛也似陸續躍入。

  茂密的松椏葉中,衛浪雲屏息如寂,鎮定的俯視出去,嗯!來人是「紫淩宮」的夥計們!

  以元德香為首的「紫淩宮」人馬在迅速的搜查過程之後,那手提「金瓜錘」的「白帶子」人物已急切的道:「稟元大哥,『六順樓』的人一個不見,除了滿地臥屍,其他活著的人走光啦,元大哥,這裡面恐怕有詐!」

  元德香冷冷的道:「有什麼詐?」

  那名「白帶子」角色忙道;「八成是他們已經找著那姓衛的小子,押著他逃往『六順樓』了!」

  頓了頓,他又道:「說不定他們早就知道姓衛的藏在何處,卻故意裝出驚慌之狀,誘使我們上鉤,騙我們離開此地到處去找,然後他們才從容不迫的搜出衛浪雲,押著他一道回轉『石高山』!」

  元德香目光四閃,口中生硬的道:「你是這麼想麼?」

  「白帶子」仁兄怔了怔,囁嚅著道:「莫非……元大哥還有什麼高見?」

  一瞪眼,元德香道:「馬順原,你如今也混到『白帶』帶頭的地位了,怎麼腦筋還是這樣死板?—點彎也轉不過來?事情沒有搞清楚就胡說八道,妄加猜測?你知不知道毫無根據的推斷,除了平添麻煩之外,只會使自己鑽向牛角尖,真正十足的愣頭青一個!」

  馬順原挨了頓刮,卻摸不著頭腦,他呐呐的道:「元大哥,我,呃,我是—看『六順樓』的人全不見了,才想到這上面去的……要不,他們何須……走得這等快……法?」

  哼了哼,元德香怒道:「誰說『六順樓』的人已經走了?他們必將回來!」

  氣得臉色卻有些紅中泛紫了,他又接著咆哮著:「非但如此,今天我們還栽了大跟鬥,吃那姓衛的小雜種活擺著道;這一下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馬順原大大的吃了—驚,愕然道:「這……呃,這話怎說?」

  一指早已氣絕地下,血污滿身的周濮,元德香吼道:「怎說?你看見周濮那廝了麼?他還躺在地下,但卻挺屍似的一動不動了!」

  仍然滿頭霧水,馬順原迷惘的道:「他是躺在那裡……大哥好本領呐,這小子是『六順樓』的『四道金首領』,卻也吃大哥幹掉啦……」

  虎吼一聲,元德香跳腳道:「瞎扯蛋,我幾時將他幹掉了?我只不過重傷了他而已,這傷卻不至於要命,他先前還相當清醒,而且出聲警告我們衛浪雲逃走的事,可見他還可以支援下去,但是,他如今卻死了一樣挺在那裡,而我們正巧在此,『六順樓』的人一個不見,這,你知道會造成一個什麼情勢?」

  馬順原呆呆的道:「什麼情勢?這……」

  「咯崩」一咬牙,元德香叫道:「你真他奶奶的呆鳥啊!我們離去之前,周濮尚能坐穩,更能開口說話,而且神智十分清楚,但我們去追趕衛浪雲之後再轉回來,周濮卻已暈死於此,眼前『六順樓』的人又一個不在,這會形成一個什麼場面?『六順樓』的人一定以為我們在乘他們的人暫離之際偷空算了周濮,如今『六順樓』的那群雜種未在此地,包管也同我們一樣去追衛浪雲去了,極可能是隨我們之後立即行動的,否則,他們也不會將受傷的周濮獨自擺在此處,周濮身為『六順樓』『四道金首領』,身份十分重要,他們說什麼也不會丟下他獨自離開的——」

  喘了口氣,他又激憤的道:「所以,我知道『六順樓』的人沒有回去,我們叫人嫁了禍,栽了贓,又叫人耍了王八蛋!」

  馬順原仍有些迷糊的道:「周濮—一不是大哥將他擺平的么?」

  「呸」了一聲,元德香一雙眼珠子全怒瞪得像要掉出眼眶了:「但我卻未將他傷得如此沉重呀,像個死去多半的人一樣!分明有人在我們離去的空檔裡又一次收拾了他!」

  吞了口唾液,馬順原驚奇的瞧向倒在塵埃,一動不動的周濮,他期期艾艾的道;「那麼……大哥……姓周的沒死?他只叫人傷得更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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