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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第二十七章 金戈鐵馬談笑間

  幾座假山,一角花榭,除了偶而傳來的數聲鳥鳴,氣氛顯得寧靜又安詳。

  這是霍邦所居的精舍後院,現在,他正背負雙手,在假山前的碎石小徑上走來走去,腳底踩過石礫,響起細微的磨擦聲,看樣子,這位「千帆幫」

  的第二號首腦,心情卻並不怎麼寧靜安詳。

  屈歸靈是受邀而來的,陪他一同過來的人,是大掌法屠難生,屠難生的臉色也凝重得緊,沿途伴隨,竟沒有多說過幾句話。

  看到屈歸靈,霍邦免去俗禮,只匆匆迎上幾步,開門見山的道:「屈兄,很抱歉勞你大駕,『鐵槳旗』那方面有新的情況傳過來了——」

  屈歸靈平靜的道:「怎麼說?」

  霍邦低聲道:「根據我們所得的可靠消息,『鐵槳旗』自上次鎩羽而歸之後,不但不曾休生養息,檢討省悔,最近更且調集兵力,重新佈署;準備再度進犯本幫,所悉密報指出,對方日來活動頻繁,人馬出沒詭異,種種跡象顯示,他們發起第二次攻擊,恐怕就在近前……」

  屈歸靈淡淡的一笑道:「二當家,這原是預料中事,假若他們就此銷聲匿跡,龜縮不出,那才叫奇怪。」

  霍邦頷首道:「原是這麼說,不過當家的另有個想法,他現下正忙著,臨時抽不出空來與兄細談,特地叫我請了屈兄來,就因應之策合計一番。」

  屈歸靈道:「幫主想必有了腹案?」

  雖然明知左右沒有閒人,霍邦仍舊戒惕的向四周環視一遍,語氣極為慎重的道:「當家的意思,是將屈兄先時的應敵之策加以延伸,加以擴大——」

  屈歸靈反應十分迅速:「二當家是指——主動攻擊?」

  一邊,屠難生道:「是的,不但採取主動攻擊、搶先攻擊的策略,更要把戰場從『千帆幫』總堂移轉到外面,屈兄,咱們這一畝三分地不能老擱著任由對方糟蹋蹂躪!」

  屈歸靈道:「各位的尊見我完全同意,但在我們展開主動攻擊之前,有幾個問題,卻必須先行瞭解,知己知彼,方可制敵竟功……」

  霍幫忙道:「且請明示,屈兄,或許我與難生已有端仉,能夠即做解說。」

  略微沉吟之後,屈歸靈道:「第一,『鐵槳旗』方面主力按在何處?能否加以正確捕捉?第二,他們在上次敗退之後,如今陣容可有增強?若然,又添補了哪些好手助拳?第三,對方大概的行進路線及攻擊計畫我們是否能做預先揣測?」

  霍邦緩緩的道:「關於屈兄這幾個問題,我們業已就所得情報做過研判,而結論與事實相信不會差距太大;『鐵槳旗』那邊,主力約莫按在離著『海口集』十多裡遠近的『曲堤』外海上,共有二十余艘單桅及雙桅帆船,人數可能在七八百人至千人左右,如果要截擊他們,最恰當的時機就是等他們舍舟登陸的那一陣,其次,於海上狙襲,亦不失為一種奏效方法——「

  屠難生接口道:「以我們的密報內容來看,對方似乎沒有再邀到什麼好手助陣,但是,卻把本身所有的實力全部集中,光景像待孤注一擲,做最後決戰!」

  霍邦又補充道:「說到這裡,他們可的能行進路線及攻擊計畫,我方就不必多加揣測了,因為邀戰的地點與時機乃由我方主動,不等他們發起,我們就要搶先下手,而這一次,必然會有一個決定性的結果,不分存亡,斷不甘休!」

  屈歸靈慎重的道:「二位元,消息來源,是否可靠?」

  霍邦與屠難生互覷一眼,兩人的神色頗為隱密,霍邦壓低了嗓門道:「消息的可靠性錯不了,不瞞屈兄,這些情報,是由『鐵槳旗,內部中樞傳過來的,暗遞消息的人,是他們其中一個地位甚高的的首要,基於人道和悲憫的原則,他無法苟同魏長風的黷武好戰、狂暴嗜血,乃主動與我們搭線輸誠,目的只為了要將雙方可能傷亡減少到最低的程度屈歸靈稍感意外的」哦「了一聲,眉梢輕揚,隨即朝著霍邦及屠難生笑了:」二位,想不到貴幫的門道還真不小,居然連』鐵槳旗『的核心人物也拉攏上了,不過,這會不會是個引人入彀的陷阱,二位尚須慎加考量。「

  霍邦也笑道:「我們早已再三查證過了,此人確是誠心誠意棄暗投明,他如此作為的主要原因,並不在於貪圖任何條件——實際上也沒有任何條件,只是他厭煩了魏長風昧於私欲,求強好勝的跋扈心態,更凜懼姓魏的那種不顧一切,趨迫手下賣命舍生的惡毒手段——白骨疊山,血流盈渠的慘況,僅為滿足魏長風個人的野心妄念,這位朋友難以苟同,而此番慈悲胸懷,求諸於內險礙重重,難獲回應,則只有通達我方,共謀成全之道了。」

  屈歸靈道:「但是,我們有幾分成全此人意願的把握?」

  霍邦表情嚴肅的道:「不敢說,屈兄,總是盡力而為,你也明白,兩軍交鋒,白刃鏑錐之下,要想執意容讓,實在不易,只有事前對弟兄們多加告誡,反復提示,促使大家減少殺生,以擒王為目標,如此,或可消彌部份傷亡之禍……」

  屈歸靈道:「這個人不惜頂著叛幫背義的罪名,為的乃是祈求若干無辜生命之得保,實謂仁者,二當家沖著他這一番心願,倒不便令其過於失望才好!」

  霍邦道:「我說過,總會盡力而為。」

  屠難生笑了,跟著道:「屈兄不想知道這個人是誰麼?」

  屈歸靈道:「如果方便告訴我,二位自會直說,否則,就是不宜讓我知曉,一個人應知道他該知道的事,而不該知道的事,大可不必問聞。」

  看了霍邦一眼,屠難生湊近來道:「這件事,雖屬極高機密,但屈兄與我們之間,決無不可言者——『鐵槳旗』的這位朋友,就是他們的首席執法,『白髯血爪』萬滄!」

  屈歸靈這一下才真有些吃驚了,「鐵槳旗」的陣營中,別人起這個念頭,還勉強說得過去,而萬滄乃是他們的執法首腦,其對幫門的忠耿與向心力,應該更勝他人,但偏偏執法犯法,領頭起變,豈非不可思議?

  體會得出屈歸靈心中的愕異,屠難生微微一笑,放低了聲音道:「覺得奇怪,是吧?不瞞屈兄,當初我們經由一位關係人傳來萬滄輸誠的意願時,也著實愣了一陣子,有些難以置信,直到後來問清楚了此中因由,又與萬滄見面懇談之後,才確定他的動機真摯無疑,他試圖挽救『鐵槳旗』淪於潰滅,希望能儘量減少人命折損,除開與我方合作,再無他途!」

  霍邦接著道:「魏長風喪心病狂,一意孤行,完全不計成敗的後果,他這種剛愎專擅的作為,已引起內部普遍的不滿,萬滄只是一條導線,我們預計一旦開始交鋒,『鐵槳旗』方面必然斷續有人起而回應,或者怠戰虛委,或者散逃他去,下次對陣,便是魏長風旗倒兵敗之日!」

  搖著頭,屠難生又道:「兩國交兵也好,兩幫爭戰亦罷,實力強弱倒屬其次,憑的就是一股士氣,士氣低落、軍心渙散,當人們不情願去打那不知為何而打的仗時,輸贏早已判定,縱使硬起強攻,落的也只是個傾亡罷了!」

  屈歸靈沉思了好一會,謹慎的道:「形勢雖然如此,但我們卻不能過於樂觀,仍須步步為營,小心從事,就算萬滄傳來的消息完全無訛,情況往往亦有變化的時候,魏長風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既發起第二次攻撲,便有他認為勝券在握的條件。二位,他內部的危機,本身並不知道,而攻勢甫起,前鋒仍銳,萬一頭個回合我方失利,恐怕那些有心揖手棄戈之輩,屆時也只好隨波逐流、蜂湧向前了……」

  霍邦肅然動容,連連點頭道:「屈兄說得極是,這卻不可不防,第一次遭遇,我們就務必要全力施為,打得他手足失措,招架無方,從而引起他內部嘩變,裡應外合,方能奏功!」。

  屈歸靈道:「二當家,我方現下的實力如何?有沒有把握壓制『鐵槳旗』?」

  霍邦笑道:「如果單照萬滄的說法,以『鐵槳旗』目前的陣容,大概不是我們的對手,尤其士氣方面我們這邊正是如虹之勢,人人磨拳擦掌,鬥志昂揚,恨不能早日接收,砥定大局!」

  屈歸靈道:「那就好,二當家,但為什麼二當家與大掌法先前卻又形色凝重,顯得憂心忡忡?莫非還有不曾見告的隱衷存在?」

  歎了口氣,霍邦道:「不錯,我們是有點憂慮,屈兄,以整個形勢來看,我方的確占著上風,獨有一樁,怕影響大局,進而扭轉成敗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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