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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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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江樺半聲不吭,斜刺裡撲向何如霞,「碎膽蓮」抖起一團光蕊,光蕊初現,人已暴彈九尺,兜頭又是七招並落! 何如霞雖說早有預防,敵人的狙擊卻太過猛辣,她雙劍急揮快挑,仍然難以招架對方的攻勢,情急之下,只有滾地翻騰,「碎膽蓮」連續砸打,泥土飛揚,一個個的淺窪,幾乎就貼著何如霞翻滾的身子迅速排接——這等的好機會,任雪綺如何輕易放得?她也一樣悶聲不響,飛身而上,鏈子錐倏閃如電,十九錐布成開成一面奪命之網,狠取何如霞。 形勢的惡劣已經明擺明顯,這一刹間,何如霞竟是出奇的鎮靜,頭腦也是異常的清靈,她並沒有指望屈歸靈在這種生死一線的危急情況下來得及搭救,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如何與敵偕亡——至少,也撈一個夠本! 驟然從地下平躍而起,何如霞不再躲避,她雙手分握:「鴛鴦劍」成犄角之形,像只瘋虎般猛一頭撞向緊迫而來的江樺,劍尖顫動,冷芒似雪,她甚至不看一眼迎面揮來的「碎膽蓮」! 雙方的距離本來就近,彼此的攻擊又十分快捷,眼看著的結果便是兩敗俱傷——江樺的「碎膽蓮」將絞碎何如霞的面孔,而何如霞的「鴛鴦劍」亦將刺入江樺的兩脅之內,如果硬要比較勝負,比的也只是輕重之別罷了! 那道長虹就在這時舒卷而至,有如匹練流泄,又似飛瀑掛落,耀眼的毫芒漲溢炫映,宛若烈陽,虹光發出「噝噝」異響,在光華的外沿更散漾著淡淡的青白色霧氣,亮麗如日,卻澈寒若冰,它就那麼準確又及時的從何如霞與江樺將要接觸的密窄中間點通過,並同時把射來的十九點錐影橫阻於光沿之處! 一聲悶嗥顫生生的迸起,兩條人影分別僕跌出去;江樺那只緊握「碎膽蓮」的左手已經不再連接在原來的部位,而是落在地下微微蠕動,這一次還算好,他的左手雖然也被削斷,長短卻縮了一截,不是齊肩,只是齊肘,問題在於,斷總是斷了。 何如霞亦滾跌塵埃,她沒有受傷,僅為驚窒過度,本能的反射作用而已。 任雪綺慘號著大奔向她的夫婿,手上尚拎著她那殘缺斑剝的亮銀鏈子錐,這聲慘號,內涵淒厲無比,倒像是她自己斷了條手肘也似。 飛鷗和尚便在這時自空掠來,方便鏟筆直前戳,連人帶鏟,仿若一隻射自九天之上的巨矢,毫不猶豫更快似閃電般切入正在旋飛中的長虹——交刃的過程只乃瞬息,情勢的變化僅為須曳,拼殺雖在多角度進行,卻於刹那間便綜為同一個結論,一個無可避免的血腥結論! 長虹驀地急速波顫,抖動著向上盤升,宛如一條受創的雲龍,而飛鷗和尚狂吼著倒彈暴躍,雙足沾地,幾個踉蹌之下又一屁股坐跌! 「嘩」的一聲輕響,虹散光斂,屈歸靈人已落在丈許開外,他的額頭上裂綻一條寸多長的傷口,鮮血沿頰流淌,胸前脅間,亦展布著七道縱橫不一的血糟,由上到下,業已一片猩紅狼藉! 從表面上看,飛鷗和尚的情況似乎比屈歸靈要風光些,他除了跌坐地下,吁吁喘息之外,就只有右胸的僧衣劃裂,顯現出一道血痕。但是,為什麼他的臉色竟灰敗至此,且痛苦沮喪之態這般溢於言表? 屈歸靈還站得住,固然站得相當艱辛,站得搖搖晃晃,卻好歹是站住了。 又是一聲號叫,任雪綺滿面涕泗交流,哭得有如杜鵑啼血,斷人肝腸:「師父,師父,姓屈的好狠的心啊,他……他又把江樺的左手廢了……」 飛鷗和尚仍在喘息,面孔的肌肉不停抽搐,太陽穴連連鼓跳,雙目凸瞪,胸口急劇起伏,但是,他卻沒有任何反應,沒有一句話回答。 屈歸靈望向何如霞,沙啞的開口道:「二姑娘,你安好麼?」 只這一句話,何如霞刹時百感交集,雙目熱淚盈眶,喉頭哽咽,血流沸騰,她起了一股衝動,幾乎就想奔過去擁抱住屈歸靈——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她點點頭,僅能顫聲吐出幾個字:「我……我還好……」 屈歸靈慢慢移動著腳步,向何如霞靠近,飛鷗和尚坐在地下,連眼珠子都不稍轉,像是根本不曾看到屈歸靈的動作一樣。那邊,跪在江樺身旁的任雪綺,不由悲憤填膺的泣叫著:「師父,他們想逃,他們打算就這麼無付無償的逃走,師父,你老要阻止他們,要替你的外甥報仇啊!師父,師父,求你開金口,求你現神威……」 飛鷗和尚盤坐在地,依舊不言不語,當然,也依舊沒有丁點回應。 屈歸靈向何如霞伸出手去,語聲裡透著乏倦:「我們走吧,二姑娘。」 非常自然接住屈歸靈伸過來的手,手好冰涼,何如霞緊緊握住,卻有些愕然道:「能走嗎?」 蒼白的面容上浮起一抹微笑,屈歸靈不再多說什麼,他引領著何如霞,步履蹣跚的走往坐騎之旁,直到他們上馬揚鞭,灰沙飛揚中奔出了好大一段距離,何如霞才定下心來,確認是「能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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