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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任雪綺眼神一硬,重重的道:「所以我們夫妻必須要報答你,何家二妹子,報答你那一條毒心!」

  何如霞咬著牙道:「你唬不住我,任雪綺,容你兩口子一起上,也未見能以得逞!」

  這時,江樺望瞭望激戰中的屈歸靈與飛鷗和尚,聲音低沉卻肅煞的道:「我們得趕快了,雪綺,時機稍縱即逝,去掉一個算一個——」

  何如霞的反應幾乎是立即的,「鴛鴦劍」脫鞘分刺江樺夫婦,冷電交凝,彷佛秋水盈波,江樺竟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翻腕振臂,「碎膽蓮」驀地敲在劍鋒之上,蓮瓣突張,直取何如霞咽喉!

  才被震得一個踉蹌的何如霞,拼命向一側跳出,任雪騎覷准間隙,鏈子錐疾似流星,透空飛射,銀光炫映於刹那,錐頭已到了何如霞左脅!

  何如霞暗自挫牙,雙劍回挑,金鐵撞擊聲中,她又被反彈三步,身子尚未站穩,江樺的「碎膽蓮」已經如影隨形般指到胸前!

  現在,何如霞算是嘗到了滋味,明白了自己眼高手低的那股子衝勁要誤事;她尖叱一聲,雙劍合絞江樺的蓮瓣,但江樺只是身形微晃,蓮瓣寒芒閃處,又扣向她身上七個不同的致命部位!

  同一時間,任雪綺低竄進入,鏈子錐近距難暴出,猛襲何如霞小腹!

  在雙重夾擊之下,何如霞立時亂了手腳,她雙劍上下飛舞,人往後躍,可是在時空及角度的限制裡,顯然她已無法躲過兩個敵人的攻勢——。

  一道長虹似的流光便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矯射而至,流光迸濺著紫電寒星,尖端光沿劃破空氣,發出刺耳的銳嘯,江樺夫婦驚號出聲,慌不迭的分頭撲滾,流光旋騰舒卷中,兩口子雖然逃出命去,背脊上卻已雙雙見彩!

  就隨在這道虹芒之後,飛鷗和尚接踵跟來,粗重的方便鏟呼轟揮舞,力阻虹光的盤繞矯掣,鏟飛鏟揮之下,他猶身形起落如電,反防著流虹的刺掃卷射,須臾間雙方已做過七十餘次的接觸,虹光斜掠暴斂,飛鷗和尚也倏退丈外,只這瞬息,兩個人全已是汗水淋漓!

  驚魂未定的何如霞,瞧著屈歸靈那近乎病態的倦容,禁不住脫口大叫:「屈先生,你,你不礙事吧?」

  大口大口喘息著,屈歸靈搖搖手,雙目註定飛鷗和尚,啞著嗓門道:「我不要緊……倒是你,二姑娘,姓江的兩口子……可曾將你傷著?」

  何如霞稍稍安下心來道:「他們沒傷著我,只是好險!」

  咽了口唾沫,屈歸靈的表情上浮現出一抹寬慰,他拭了把汗,喘著氣道:「沒傷著就好,二姑娘,千萬小心……江樺兩口子絕對不存絲毫善念……」

  提起這話,何如霞又忍不住有了氣,她眼珠子上翻,悻悻的道:「還說呢,都是你當初留下這雙禍害,差點就叫我替你墊了底!」

  屈歸靈尚未答話,對面的飛鷗和尚已喘籲初定,大和尚怒瞪著屈歸靈,方便鏟連連跺地有聲,邊惡狠狠的吼喝著:「你好本事,屈施主,在老衲巨鏟之下,猶能分身有術,傷我外甥夫婦,老衲倒要看看,你是否還有第二次施展機會!」

  屈歸靈乾澀的笑道:「情急拼命罷了,大師父,如何談得上好本事?」

  冷冷一哼,飛鷗和尚峻厲的道:「屈施主,對老衲而言,你方才的行為不止是對老衲甥媳二人實質的傷害,尤其形同侮辱老衲,這口氣,難以咽得!」

  屈歸靈靜靜的道:「事情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大師父,你咽不咽得下這口氣,對整個結論又有什麼差異?橫豎免不了一戰,或者,免不了一死而已!」

  飛鷗和尚目光尖銳的注視著屈歸靈,半晌,才形態凜烈的道:「屈施主早有這種打算,乃是最好不過,無論一戰或一死,讓我們繼續下去!」

  屈歸靈鎮定的道:「請大師父賜招。」

  何如霞挪步湊近,惶惶然壓低著聲音道:「屈先生,這和尚好厲害,比我想像中更要難纏,你還撐得住嗎?」

  屈歸靈冷沉的道:「裡外不過一拼。」

  頓了頓,他又以非常輕微的音調道:「二姑娘,你的位置不可距我太遠,無論如何,都要把握在一丈五六的範圍之內,以便情況危急時,來得及伸援紓難……」

  點點頭,何如霞緊張的道:「我知道。」

  飛鷗和尚開始緩慢的移動步子,在屈歸靈前方走過去又繞回來,模樣似是一個繪師,正在端詳替人畫像的方位角度,其實他當然不是在端詳替人畫像的方位角度,他乃是在相忖著什麼間距出手,才能有最佳的致命功效!

  江樺夫婦又已打點精神,重振旗鼓的摸了上來,兩口子的衣衫全自背部碎裂,浸染著殷紅的血漬飄垂擺動,襯著他們的披頭散髮,面青唇白,光景十分的狼狽,唯其如此,狼狽中更見怨毒了。

  吃了先前的那次虧,何如霞現在可是慎重多了,「鴛鴦劍」一前一後,交疊封衛,兩眼不敢稍瞬的盯視著江樺夫妻,由於劍柄抓得太緊,以至指骨關節突凸,連顏色都泛了青白!

  屈歸靈全身不動,只有眼球隨著飛鷗和尚的身子移轉,他體會得到大和尚此刻的心情,因而特別注意對方的第一波攻擊,和尚的憤怒與委屈,固然將影響他發動時的判斷同準確性,但不可否認的,亦必然加強他力道的連展,一擊之下,其威猛自則驚人。

  就像一片灰雲忽然升起,飛鷗和尚的軀體在毫無徵兆的情形裡猝而淩空,淩空的同時,鏟刃幻化為成串的弧光打著旋轉飛落,彷佛千月並殞,萬環齊頹,發出那樣懾人的呼嘯之聲,鋒刃所罩,寸土不餘!

  屈歸靈原地暴翻,「嘩」的一輕響起處,銀波漫升,刹時將他全身卷裹在一道圓桶形的光柱裡,光柱隨即貼地舒展,宛若矯龍遊騰,以不可思議的快速,穿閃於密密的圓弧之間,偶而響起一聲清脆的撞擊,也偶而迸射出一溜火星,環弧交織著,流虹盤繞著,除了銳風盈溢、寒氣如削,這場生死之鬥,簡直就在寂靜中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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