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烈日孤鷹 >
八十四


  屈歸靈注視著江樺,忽然問飛鷗和尚:「大師父,記得方才你說過,與江樺有三十餘年的交情?」

  飛鷗和尚緩緩的道:「不錯,老衲是這麼說過,而且,事實亦乃如此,不知施主為何有此一問?」

  屈歸靈道:「看江樺的年紀,也就在三十歲上下,大師父莫非在江樺童稚之時就認得他?」

  嘿嘿一笑,飛鷗和尚道:「問得好,江樺今年三十有二,不但在他童稚之時,甚至在他出世之日,老衲就已經認得他了。屈施主,好叫你得知,江樺的生身之母,名叫許慧娘,老衲的俗家姓名,叫許英鈺,那許慧娘,正是老衲的嫡親妹子!」

  屈歸靈默然半晌,才苦笑著道:「這樣說來,江樺乃是大師父你的親外甥了?」

  飛鷗和尚頷首道:「完全正確,所謂郎舅至親,雖出家之人,亦不能忘情,屈施主,你說說,江樺斷的這條手臂,老衲能不管麼?」

  屈歸靈生澀的道:「當然要管,而且,根本上也就沒有什麼是非可以爭論了!」

  只手當胸,飛鷗和尚道:「得罪得罪。」

  冷冷一哼,何如霞怒道:「原來是這麼一碼事,偏偏還要強詞狡辯,虛言掩飾,明著是個出家人,卻也不知把那一肚子佛法心經修行到哪裡去了!」

  飛鷗和尚臉色一沉,陰森的道:「女施主,老衲念你是一個婦道,三番兩次出言不遜,皆已忍隱未發,你卻一而再四,咄咄相逼,莫非以為老衲懲你不得?」

  何如霞猛一昂頭,夷然不懼的道:「少給姑娘我來這一套!和尚,打開始,你就沒存著慈悲之心,沒打算輕放過我們,橫豎都得卯上,口詞間就不必再兜圈子了!」

  飛鷗和尚寒凜的一笑道:「倒是個挺潑辣的丫頭,要不結實教訓一頓,怕將來越發蠻悍了。」

  一邊,江樺陪笑道:「飛鷗師父,這妮子不須勞駕師父,我與雪綺足能把她服貼下來……」

  「嗯」了一聲,飛鷗和尚瞅著屈歸靈,目光炯利的道:「屈施主,各人有各人的陣仗,施主與老衲,便比劃一番如何?」

  表面上說是「比劃」,聽字意相當的輕鬆,但屈歸靈知道實際的內涵決非如此,這場「比劃」,十有八九得生死見真章,不橫下一個,只怕是完不了事!

  對自己的情況,他並不怎麼擔心,他擔心的是何如霞,照目前的形勢來看,對方分明有分擊圍殺的打算,以他的功力迎拒飛鷗和尚,勝負雖未敢言,差亦差不到哪裡去;問題在於何如霞,何二姑娘的身手,必然不敵江樺夫婦,更甚者,大概連他夫婦中的任何一個都敵不住,怎麼來解決這層隱憂,才是當務之急!

  何如霞卻真合了那句俗話——「初生之犢不畏虎」,她手執「鴛鴦劍」,豎眉瞋目,英氣勃然,竟無半點怯意,早已擺明瞭是一觸即發的功架!

  現在,江樺緩步移向左邊,任雪綺行往右側,兩口子全都面帶微笑,微笑中卻殺機凝形,瞧這兩口子,顯然都橫了心啦!

  飛鷗和尚輕揮衣袍,身子宛似在空氣中飄動,他笑吟吟的道:「別管他們了,屈施主,自家的安危也得多留點神,當拳不讓父哪!」

  屈歸靈平靜的道:「多謝大帥父提示,在下自當謹慎。」

  粗大的「方便鏟」往地下頓了頓,鋒利的鏟刃閃過一抹寒芒,飛鷗和尚又道:「屈施主,出家人不打誑語,一旦動手,老衲向來不存悲天憫人之念,必然招招下狠,式式朝絕,施主可要小心了!」

  屈歸靈從來就沒存著絲毫僥倖之意,他相當瞭解對方的為人心性及行事法則,只要上場交手,則即是博命之爭了;這時,他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聲調冷漠的道:「大師父釋慮,性命交關之事,在下想要相讓,只怕亦相讓不起!」

  飛鷗和尚大笑道:「說得好,屈施主,老衲有僭了!」談笑之中,飛鷗和尚已然發難,方便鏟兜胸直戳,而分明鏟刃閃掣於前,他連人帶鏟已經神鬼莫測的同時轉到屈歸靈背後,銳風疾起,攻勢又來!

  屈歸靈猛向上躍,身形彈升的瞬息,人已斜翻,「天殘劍」有如毒蛇吐信,暴射而出。飛鷗和尚「嗯」了一聲,鏟尾倒挑,「當」聲磕開劍鋒,鏟頭劃過一道半弧,直取屈歸靈頸項,動作之快速淩厲,難以言喻!

  甫行接觸之下,屈歸靈就已感到對方的壓力沉重,進退攻拒間圓熟流暢,幾乎是無懈可擊,他知道,此番又碰上了真正的高手,有得糾纏的了——順著鏟刃的弧光,他的身子像是突兀失去了重量,隨著刃風飄浮起來,只在飄忽的過程中,劍如雪飛瀑,寒芒如雨般罩向和尚。

  飛鷗和尚腳步旋轉,影像炫閃如真似幻,方便鏟呼轟縱橫,勁勢浩蕩,遮天蓋地,一面還在中氣十足的叱喝:「真是過癮之極,屈施主,老衲至少已有三年餘不曾遇上似你這等的對手了……」

  屈歸靈小心運展,心中卻不由泛苦——大和尚的命好,樂得自在逍遙,已三年餘沒有遇上過癮的對手;他的命舛,一兩個月來業已連逢魔煞,吃足苦頭,和尚好像在玩遊戲,他可是卯上勁拼老命哩。

  這頭兩個人一動上手,那邊廂「陰陽無常」江樺夫婦自然不會閑著,江樺死白著一張面孔,陰陰冷冷的發話道:

  「何二姑娘,閑來無聊,我夫妻二人便陪著你鬆散鬆散如何?」

  居然明明白白的擺出以多欺少的架勢,何如霞一聽之下,頓時怒從心中起,她手上的「鴛鴦劍」橫舉胸前,火爆的道:「早知道你們起的就是這個譜,姓江的,儘管放馬過來,姑娘斷不含糊!」

  任雪綺微微笑道:「何家二妹子的氣魄不弱,倒不能不配襯配襯,二妹子,我夫妻好歹都得成全了你——就如同你也會處心積慮的要成全我們一樣!」

  何如霞憤怒的道:「只恨屈先生當時那一念之仁,方留下你這一雙禍害,若是他目前聽了我的,你們兩口如何還能人模人樣站在此地講人話?」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