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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秦藥師第一次有了微笑:「我瞭解你的感受,何姑娘。」

  說著話,他走過去,開始替屈歸靈細細號脈,手指移動間,眉頭卻漸漸凝皺起來。

  何如霞一見秦藥師的神色,已忍不住心頭顫悸,剛想開口發問,門外人影晃動,老汪夫妻與二虎子業已回轉,正探頭探腦的朝屋裡張望著,三張臉上,同是一副忐忑惶悚的表情,秦藥師看到他們,立時出聲招呼:「老汪,還得麻煩你跑趟腿,到我那裡去取樣東西。」

  老汪一見地下的兩具屍體,驟然打了個哆嗦,先拿身子擋在老婆面前:「這……這兩個凶煞,全死了?」

  秦藥師淡淡地道:「廢話不是?活人會是這個樣子麼?」

  二虎子吐了口口水,恨聲道:「真是死得便宜,等一下抱他們出去喂野狗!」

  又是一哆嗦,老汪臉上透灰:「老秦,人是誰殺的?」

  秦藥師道:「若非何姑娘,便是屈先生,我沒有這個本事,你呢?更甭談了。」

  何如霞著急地道:「秦大夫,你不是要麻煩老汪去拿樣東西嗎?那樣東西可與治療屈先生的傷有關?」

  點點頭,秦藥師道:「不但有關,關係大著了——」

  轉過頭,他又吩咐老汪道:「我屋裡床頭邊擺著一隻檀木箱子,你記得吧?好,打開箱子,最上層靠右側有個不大的斑竹盒,老汪,把那斑竹盒給我拿來,那裡的東西,對屈先生大有用處。」

  老汪連聲答應著,一邊往外挪腿,邊匆匆交待兒子:「二虎子呀,我去老秦家辦事,你趕緊把這兩具屍骸弄走,擺在這裡血糊淋漓挺窩囊人的,當心別嚇著你娘……」

  一挺胸,二虎子道:「包在孩兒身上,一趟扛一個,兩趟送完,三天不到就能叫野狗吃得屍骨無存!」

  老汪先把老婆弄到屋後,才慌慌張張趕著走了,二虎子果然不含糊,斜肩扛起全大寶的屍首,任是屍首的重量壓得他彎腰駝背,卻連吭都不吭一聲,步履蹣跚的上路而去。

  何如霞憂心忡忡地向秦藥師道:「秦大夫,屈先生的傷,是不是十分嚴重?」

  秦藥師沉吟著道:「的確不輕,尤其在受創之後,又連番耗費精力,震盪血氣,引發腑髒移位,逆血上湧,心肺已經相當衰竭,等要完全治癒,怕得大費周章……」

  何如霞忙道:「這樣說來,是有救的了?」

  秦藥師的雙眸中閃動著光亮——那是屬於一種對自己職業上頗生信心的驕傲;他微笑著道:「應該有救才對,何姑娘,而且像屈先生這麼一位極具膽識、又富俠義感的好人,上天也有義務使他多福多壽,這才算是公道,是麼?」

  不知怎的竟然又覺得臉上發燙,何如霞略顯羞澀地道:「屈先生……確是個好人……」

  秦藥師道:「我叫老汪去拿的東西,是一隻已有五百年參齡的老須參,也是我所有藥材中最珍貴的一樣,挖得這只老須參,已有七八年了,我從來不捨得使用,這種老參,對於固本保元,凝氣和血,俱有奇效,屈先生眼前的內傷,剛好適用,再加上我自己調治的幾味搭配投服,相信能幫助屈先生渡過難關。」

  何如霞感激逾恒地道:「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才好,秦大夫,在這兒能碰上你,簡直是遇著活菩薩……」

  秦藥師笑道:

  「不敢,何姑娘,好心才有好報。」

  兩人言談間,二虎子又氣吁吁地奔了回來,多一句話也不說,拖起刁雲展的屍體便掀上肩頭,扛著姓刁的這付臭皮囊,他顯然輕鬆多了,三腳兩步,人已走了個無蹤無影!

  沒有多久,老汪也滿頭大汗的返達,遞交給秦藥師一具帶有紫色斑點的盒子,果然有一隻略成人形,須髯參差的淡褐老參,秦藥師審視過後,招呼老汪引路,親自到灶間調處去了。

  何如霞又半蹲在屈歸靈面前,專注的凝視著屈歸靈那張灰白憔悴又血污沾染的面龐,說不出是一種什麼因素使然,她覺得好心疼、好難過,除了對自己的親人至交,她極少有這樣的感受,似乎屈歸靈微弱的脈搏應合著她的心跳,遊絲般的呼吸牽引著她的魂魄,稍有波動,便使她同受悸顫了……

  一個人對一個人,思想觀感上的改變原不該這麼突兀快速,但事實上卻確然如此,何如霞由怔忡的尋求自我解釋——莫非只為了先前屈歸靈冒死相救的那一段,抑或自己本來就心存敬慕,表面的排拒僅乃一種虛飾的姿態?

  何如霞的沉思尚未獲得確切的答案,秦藥師和老汪已從灶間匆匆出來,兩個人合力抬起屈歸靈走向裡屋——此時此情,老汪兩口子的臥房只好權充屈歸靈療傷之所,由不得他夫妻享用了。

  稍稍猶豫了一下,何如霞明知不大方便進去探視,腳步卻不由自主的朝裡移動,隱冥中,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吸引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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