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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雙手是反綁在後腰,兩腳從足踝部分並縛在一起,這種姿勢,照說是很難動彈的,但何如霞利用腰臀的扭曲動作,輔以肩背的連續側頂,身子便翻滾過去;她周而復始地不停動作,終於極為辛苦地滾到「天殘劍」旁邊,然後,她勾動雙腳,一次又一次地把劍身逐寸推向屈歸靈那頭,整個的過程相當累人,何如霞卻畢竟做成了。

  屈歸靈以膝蓋按壓劍柄,使鋒刃橫立,再令何如霞小心向後仰倒,雙腕平擱鋒口之上,來回不過數遭拖拉,縛緊兩腕的麻索立斷,接著下來,事情就容易多了,不到片刻,兩個人身上的捆綁立去,四目相顧,都有一種絕處逢生的慶倖。

  何如霞輕揉著手腕,小聲道:「屈先生,你的體能狀況太差,門外那頭畜牲,還是由我來對付他……」

  屈歸靈苦笑道:「別看全大寶身受重創,卻仍凶性不減,一旦發起橫來,也頗不易相與……二姑娘,我們仍然聯手行動,臨釩應變吧!」

  何如霞居然毫無異議,十分順從地道:「都聽你的,屈先生……」

  突然,門外就響起了全大寶那狼嗥似的怪叫:「我說小刁,你他娘還在盤腸大戰呀?到底有完沒完?這已是頓飯辰光啦,你猶不下馬,成心吊我的胃口不是?那娘們如果被你折騰得要死不活,我尚有個什麼搞頭?」

  聞聲之下,何如霞把一張俏臉兒全氣得泛了青,她挫著牙道:「真是恬不知恥……」

  屈歸靈道:「二姑娘,你就待在這裡,我到門邊去,假設我猜得不錯,姓全的不用多久,就會破門而入,在第一個照面裡,最好你能吸引他的注意……僅僅叫他有刹那分神的時間就夠了!」

  何如霞拾回她的「鴛鴦劍」,定定地站回原位:「我懂你的意思,屈先生。」

  屈歸靈也只是剛剛站立門邊,全大寶的吼號聲又傳了進來,人似乎就在門外:「小刁,小刁,你不用在裡頭裝聾作啞,獨自快活,要是再不出聲,老子就三不管沖進屋來,看你的交頸好戲還唱不唱得成!」

  何如霞定定的望著門扉,神色冷森,小巧的鼻翼兒不住翁動,一排扁貝似的牙齒卻深深咬入下唇,光景是恨到了極處。

  屈歸靈卻微合雙眼,貼牆靜立,手上,「天殘劍」懶蛇一樣軟軟垂掛,時有寒光映閃,他的形狀,幾若老僧入定,七情不興了。

  俄頃的沉默之後,全大寶的吼叫聲再度揚起,這一次,卻真個暴跳如雷:「我操你的老親娘,刁雲展,平素裡你吃面,我喝湯的把戲玩久了,你當我就真的騎到我頭上啦?憑什麼事事全得你往前站,我向後靠?你以為你就把我吃定了?今天老子偏偏不信邪,要給你來個翻身轉面,你聽著,我這裡數到三,若是你不乖乖出來,老子便破門而入——」

  屈歸靈睜開雙眼,向對面的何如霞比了個手式,他知道,事情就快發生了。

  全大寶果然開始氣沖牛斗的吆喝:「一!」

  雙目中的光芒宛如凝結成冰,何如霞手中的「鴛鴦劍」已經交叉豎立胸前。

  外面,全大寶又在叫:「二!小刁,你聽清楚,是他娘的第二個數啦。」

  仍然貼牆靜立不動,屈歸靈好像任什麼也沒聽到,臉色非常平靜。

  於是,全大寶石破天驚的一聲狂吼:「三——刁雲展,給你臺階你不下,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來了哇!」

  隨著這一串虎嘯狼號,那扇關閉的木門立時「嘩啦啦」四散迸裂,全大寶的身影半座小山似的沖將進來,那股子猛勁,幾乎能把屋子都震垮!

  外面光線較屋裡明亮,全大寶一沖進來,立覺眼前一暗,但目光巡搜間,卻先發覺了相對而立的何如霞,以及,閃炫在何如霞胸前的一雙「鴛鴦劍」。

  一愣之下,全大寶沖著何如霞大喝:

  「你們不是在辦事麼?兀那臭娘們,為何你卻獨自個站在這裡?小刁呢?」

  何如霞沒有回答,回答的是來自門後的一抹紫電晶光,那抹光芒來得其快無比,快得似乎要追躡千百年來流逝的歲月,只是倏閃倏映,已經七次穿透了全大寶的胸膛,就在全大寶還不曾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以前,人已驀然頹倒——一雙銅鈴眼,猶自迷惘的呆瞪著噴濺於胸前的鮮血,仿佛尚不明白這鮮血是從哪兒來的!

  事情的演變實在太炔,快得令人目眩神迷,何如霞揮劍的念頭剛剛興起,一切已告結束,當全大寶死在地下,她的「鴛鴦劍」也才堪堪向前伸出三寸而已。

  屈歸靈頹然坐倒牆角,又嗆出一大口血,嘴鼻部分,沾染得一片腥赤!

  慌忙奔到屈歸靈身邊,何如霞蹲下身子,又是驚恐、又是焦急地呼叫:「屈先生,屈先生,你再支持一回,我這就去找人幫忙,屈先生,你要挺著啊……」

  屈歸靈氣若遊絲,微微睜開兩眼,想說什麼,卻又哇的噴出一口血來!

  混身一陣顫抖,何如霞丟開手上雙劍,猛地站起,轉身之下,幾乎和門外進來的那人撞個滿懷,那個人,正是秦藥師。

  一把抓住秦藥師的前襟,何如霞急得幾乎哭出聲來:「快,快去找老汪,屈先生情形不對了,要馬上請郎中來看——」

  秦藥師平靜地道:「我就是老汪找來替屈先生治傷的人,何姑娘,我姓秦。」

  何如霞流露在臉上的那種驚喜又感恩的表情,真摯得令人感動,她緊緊抓住秦藥師的衣襟,聲音裡業已透著哽咽:「謝謝老天,謝謝老天,秦大夫,我竟不知道救命的人就在眼前,請你趕快為屈先生診治,他的傷情,只怕不能再有延誤了……」

  輕輕拍著何如霞的手背,秦藥師的形態安詳而鎮定,他和悅地道:「我會盡力,何姑娘,但要先請你放開手,我才能為屈先生治傷。」

  不由粉臉一熱,何如霞這才發覺自己有些忘形了,她趕快鬆開緊抓著秦藥師前襟的兩手,退後一步,帶幾分窘迫地道:「對不起,我是一時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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