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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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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霹靂烽火拂曉血 何起濤突兀從睡夢裡驚醒,朦朧中,他恍惚聽到一聲慘叫,一聲音調極為熟悉的慘叫,就是現在,叫聲的尾韻猶在耳邊回蕩不散,那顫抖的餘波,仿佛是迸自心肺間一呼之後衰竭的掙扎,透著恁般的不甘,也仿佛要把這一聲淒厲的呐喊穿過時空傳送出去,表達一個資訊——一個不祥的資訊。 抹去額頭上的冷汗,何起濤轉臉望向視窗,棉紙糊成的窗格外,仍然一片漆黑,說明了此刻依舊時在深宵,除了偶爾傳來巡守者的步履聲與低喝聲,夜,終究還是沉寂又僵凝的。 他已經了無睡意,起身著裝,一邊輕輕擊掌兩響,房門悄然啟開,他的貼身近衛「丹心七志士」中的賀晚晴急步趨入,垂手候差。 用力在自己面孔上抹了兩把,這位「千帆幫」的龍頭當家顯得有些煩躁地道:「晚晴,今晚上總堂裡是誰當值?」 賀晚晴低聲道:「回老闆的話,是玄字旗船隊的大掌舵姜省非姜老大何起濤」哦「了一聲,接著問:」二當家現在何處?「 賀晚晴道:「大概已回房歇著了,個把時辰之前,二當家才巡夜經過這兒。」 略一沉吟,何起濤道:「去請二當家來。」 賀晚晴答應著躬身退出,片刻後,霍邦已經大步走進房中,瞧他目光炯亮,神采奕奕的模樣,竟是毫無惺松之狀! 何起濤打量著霍邦,沙著聲音道:「二弟,你似乎尚未入睡?」 霍邦笑道:「心裡有事,總睡不安穩,其實只要每晚能靜下來打坐調息上一兩個時辰,亦堪可恢復疲勞,抵足一夜好睡了。」 先讓霍邦坐下,何起濤才憂形於色地道:「二弟,我可是已經入夢,就在朦朧中,像是忽然聽到一聲慘叫,那叫聲好熟,待我矍然驚醒,卻又四周寂然,不復得聞……被這一攪,竟睡意全消,再也躺不安穩了……」 霍邦安慰著道:「許是這幾日來當家的過於操勞,心情亦難免緊張,才會夢魘著了,這是常有的意識反應,白天的積鬱憂慮,往往便會在夢中以另一種形態映現,當家的放鬆一點,幻覺便自消失……」 搖搖頭,何起濤沉重地道:「不,二弟,我有一種感應,這感應極其不祥,我在擔心,屈老弟他們前往『黑岩半島』的一組人,只怕已經出事了!」 霍邦忐忑地道:「當家的可是另有所悟?」 何起濤緩緩地道:「夢中聞到那一種慘叫……二弟,這便是惡兆之征啊……」 霍邦感到背脊上泛起一陣冰寒,他卻強笑著道:「必是當家的對他們此行關切過度,日有所思,夜方有夢,恍惚中的神智映現,往往與事實大相徑庭,做不得准的。」 何起濤僵默了須臾,又歎著氣道:「可恨如霞這個丫頭,居然不知天高地厚,膽敢不告而別,也跟著前往『黑岩半島』攪事,二弟,我不但憂掛於她的安危,更怕她為屈老弟及潛龍憑添累贅,這孩子,實在太不仰體我的苦心了……」 霍邦陪笑道:「這一層當家的倒不必過於牽掛,如霞冰雪聰明,慧詰靈巧,心思之活絡,猶勝乃姐如霜,吉凶所見,自知趨避,何況還有屈歸靈屈兄和潛龍兩個的曲護照應,當家的寬念,如霞一定會平安回來。」 何起濤神色悒鬱地道:「二弟,一想起那聲似在耳邊的慘叫聲,我就不禁惶悚難安,但願你的話說得對,這只是一個做不得准的夢魘霍邦忙道:」錯不了,當家的,吉人自有天相,葉潛龍方面大耳,體魄修偉強壯,豈是短壽之相?說不定這傢伙活得比我們還要長哩!「 這時,賀晚晴已沏好一壺濃茶,拿一面朱漆描花託盤端了進來,在小幾上置妥兩隻蓋杯,斟過了茶,才又輕輕退出門外。 何起濤擎起蓋碗盅,掀蓋撥去浮在茶水上的葉梗,淺淺啜了一口,籲著氣道:「這兩天,風聲雖緊,卻不見動靜,我看他們是打算先吊著我們,等撐過了勁再抽冷子動手,二弟,你說呢?」 霍邦慎重地道:「或許有這個可能,當家的,但我看眼前如此僵持的局面,也就是這一二日便要打破,甚至更快發生驟變,亦不足為奇——」 雙眉揚起,何起濤道:「怎麼說?」 霍邦道:「因為屈兄與潛龍的攻勢已經發動了。」 連連點頭,何起濤面色肅煞地道:「很好,要來的早晚會來,該討的總歸要討,二弟,我們的準備都完成了吧?」 霍邦凝重地道:「承當家的諭示之後,『天』『地』『玄』『黃』四旗船隊所屬的四百條船,大多揚帆他去,盡做了疏散,現在泊靠本地或附近碼頭的船隻,不過三十余艘,尚有半數正在裝卸貨物,一待作業竣事,亦將加速駛離,可容對方攻擊的目標已經大為減少。而四旗船隊的四位大掌舵,二十名正護旗手,全已隨著他們的頭兒移守總壇,船隊的事宜,便交由四旗船隊的二掌舵及六十餘名副護旗手調處,照形勢判斷,船隊業已散離各地,遭到波及的可能性不大,倒是總堂口,大概將成為敵方的主要撲擊對象……」 何起濤道:「總堂口裡的婦孺都撤走了吧?」 霍邦頷首道: 「昨日已經全數撤完,如今總壇之內,俱屬精壯!」 又啜了口茶,何起濤將蓋杯輕輕放回小幾之上,一邊嘴裡盤算著道:「『天』字旗的大掌舵是『鐵鬼手』荊之浩,由他和他的人負責正北面防守,最稱允當;『地』字旗『飛鴻』常毅庵一夥埋伏東邊,應該是個好安排;『玄』字旗『閃』刀薑省非帶人守西邊,『黃』字旗『黑龍』官小樓他們擋著南側,大概也都錯不了:再加上總堂口本身的人員配搭,應變力量差不多是夠了……」 霍邦微微笑道:「只不知魏長風那邊實力如何?當家的不覺得我們對於敵情所獲太少?」 何起濤的眉心擰了個結,沉沉地道:「事起突然,誰會想到預先佈置眼線?如何想到須要在自己拜把子兄弟的地盤組合內潛伏臥底?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現在待要補遺,已經來不及了!」 霍邦道:「對這件事,我一直耿耿在心,當家的,我們不曾派人在『鐵槳旗』臥底,只怕魏長風卻早就有了奸細混在我們堂口之中!」 何起濤苦笑道:「這種情形,大概難以避免,二弟,如何因應,就要靠我們自己的警覺與提防了,你可曾做過什麼反制方面的措施?」 霍邦道:「早交待過大家,務必慎言慎行,注意保密防奸,由上至下,只有一道縱的命令,橫向串連,以縱令密集運轉!四位大掌舵全是身經百戰,歷練豐富的好手,總堂口的各級禁衛亦多屬精明老到,只要忠貞不缺,大致上不會發生問題,問題是怕有那早就變了節,昧了心的弟兄,若然,就防不勝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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