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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屈歸靈倚回椅中,雙目平視:「讓我們賭一次運氣吧,刁雲展,看你們押得中,還是我押得中!」

  刁雲展斜睨了全大寶一眼,慢條斯理地道:「我說大寶,你成麼?」

  果真像巨猿般桀桀怪笑起來,全大寶喉管裡不停打著呼嚕:「看我使兩根指頭就活活掐死他!」

  刁雲展擺擺手:「別,可別掐死他,我們要活口,死人對我們就不管用了!」

  全大寶開始緩緩向竹椅上的屈歸靈逼近,看他踏步沉重,塊頭雄偉,這一移動起來,幾乎和半座肉山也似,氣勢相當懾人!

  老實說,屈歸靈對自己的體能狀況並無把握,他不知道是否搪得過眼前這一番搏擊,但他卻明白一點——要想活下去,就必須豁命以赴!

  瑟縮在屋角的老汪,雙手緊緊抓著二虎子的肩膀,驚恐得一對眼珠子都差點掉了出來,二虎子則又是關切、又是焦急、又是不服氣地握著兩隻拳頭,怒衝衝地瞪著那一雙凶煞,只有站在門邊的邋遢漢子較為鎮定,他默然注視著情況的演變,除了面頰的肌肉偶而抽搐,倒挺沉得住氣。

  全大寶距離屈歸靈約有三尺遠近的當口,居然搓著一雙毛手站定下來,但他僅僅靜止了瞬息光景,人已猛向上聳,泰山壓頂般暴撲椅間的屈歸靈!

  一道冷電似的寒芒便在這時猝閃倏映,全大寶的兩隻毛手突兀血淋淋地拋擲空中,然而他卻原式不變,重重壓落,屈歸靈傾椅側翻,仍被全大寶粗壯的身體撞了個踉蹌,險些踣跌於地!

  失去雙手的全大寶一聲狂嗥,又一頭沖向屈歸靈,屈歸靈身形飛旋,堪堪躲開,「三心鼠」刁雲展動作奇快,斜刺裡飛竄而上,手中一對牛耳尖刀帶起一抹雪亮的光焰,屈歸靈的大腿部位立刻鮮血湧現,他人朝後挫的刹那,全大寶正好抬腳踢中他的小腹,力道之猛,竟將他整個軀體踢兜起來,口中噴血,倒撞上牆又反彈橫摔!

  便在此際,內室裡人影急掠,犀利的「鴛鴦劍」劍刃揮灑起朵朵劍花,而劍花飄忽于全大寶四周,只見這頭巨猿吼號如嘯,奔突衝撞,俄頃間身上已經多出十幾條縱橫交布的血槽!

  不錯,是何如霞趕出支應了。

  刁雲展一個空心斤斗翻到了何如霞背後,牛耳尖刀挑刺掛削,出手如風,何如霞迴旋遊走,雙劍吞吐伸縮,宛如蛇信,照面間,兩人已互換了七招十三式!

  混身浴血,形狀淒厲可怖的全大寶,瞪著兩隻銅鈴眼,恍若不知疼痛的虎視著穿掠閃騰中的何如霞,模樣像極了一雙發狂的瘋獸!

  於是,就在何如霞的一次躲避動作下,全大寶半聲不響,身子仿佛莽牛奔沖,山搖地動般全力撞擊何如霞,何如霞雙劍分戳,「嗤」聲穿進了全大寶的左右肩胛,而全大寶驟然立定挺肩,將兩臂肌肉繃緊,何如霞用力抽劍,竟似劍鋒生根,連抽三次都沒有抽回!

  刁雲展搶上一步,右肘倏起,重重搗在何如霞後腦之上,何如霞甚至沒有來得及哼唧一聲,身子業已軟軟滑倒。

  一聲狂笑起處,全大寶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抬腿就待往何如霞的胸口踩落,刁雲展趕忙一把將他推開,瞪著雙眼吆喝:「你是被宰瘋了?活生生一條財路擺在這裡,你卻要踹死它?真正叫蠢!」

  全大寶揮舞著兩隻血糊淋漓的斷腕,似哭非笑地吼叫:

  「我要他們的命,他們把我糟蹋成這付樣子,我非殺掉這雙狗男女不可……」

  往地下吐了口唾沫,刁雲展冷冷地道:「要他們的命不用你動手,送他兩人到『鐵槳旗』的窯口,自然有人代勞,包管便宜不了這一雙,但這兩人死活之分,對我們影響可就大了,送死的去哪比活的值銀子?」

  猛一跺腳,全大寶仰天大叫:「我恨,我恨啊……」

  眼珠子上翻,刁雲展不緊不慢地道:「恨?恨什麼?想發財豈有不付代價的道理?今天你賣了好幾斤人肉,明朝就會有大把銀子的找補,吃不了虧,如果將活人弄成死人,大把銀子變成小把,那才有得你恨的!」

  全大寶咬著牙道:「好吧,我就聽你的,小刁,現在趕快給我止血治傷,要是流血流死了,大把大把的銀兩就全不濟事啦……」

  刁雲展笑了笑:「這才是聰明做法;要止血治傷,現成就有郎中在,包替你醫得順順當當——」

  說著話,他目光轉向那門邊的邋遢漢子,放粗了嗓音:「兀那采野藥的,我這伴當挨了這一身狠剮,你他娘沒見著?還不趕緊給老子滾過來侍候著?」

  邋遢漢子顯然就是秦藥師了,聞聲之下,毫不反抗的乖乖走了過來,一邊順手將纏在腰上的一條灰色布帶解下,布帶內側居然縫製著無數個大小不一的暗袋,袋裡裝著各種小瓶的藥物,他人一來到全大寶身旁,立時動作熟練的替這個凶神上藥紮傷,屋角裡,老汪實在看得有氣,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老秦——」

  秦藥師回頭望了老汪一眼,又毫無表情的繼續他的工作,刁雲展發火地吆喝:「你叫喚什麼?想挨兩刀不成?」

  老汪嚇得一機伶,趕忙低下頭去,二虎子血氣上湧,起了一陣衝動,差點就待往前躍撲——他卻硬生生忍耐住了,他當然明白,撲上去也只有一個後果,怕是自己非躺下來風涼不可。

  刁雲展亦不閑著,到屋前找了一大段老汪平時捆柴薪的粗麻繩來,前三後四的把屈歸靈及何如霞綁了個結實,在撥弄著何如霞的身體間,他不止一次的呆呆端詳著這位二姑娘的臉盤身材,好像直到如今,他才發覺何如霞是個女人,而且,是個長得挺標緻的女人。

  全大寶齜牙咧嘴地受著秦藥師擺佈,招子卻巡梭在刁雲展的動作上,他猛吸一口氣,又打著呼嚕噴出來,一面怪聲怪調地發話:「小刁,你他娘的好興頭……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起什麼騷主意?八成是老毛病又犯了,唉喲……你這個采野藥的手腳輕點不行麼?我說小刁,嘗鮮可不能獨嘗,我也得占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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