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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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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樺面色倏變,大斜身,人已飛起三丈,屈歸靈的「穿心刺」如影隨形,挑高彈戮,銀芒紛閃,有若千矢併發! 於是江樺騰升三丈多高的軀體又驀地倒射而回,來勢疾勁,似流光掣現,「碎膽蓮」倏映之下,以擊雷貫頂之威兜頭劈落! 只見屈歸靈身形旋滾,「穿心刺」居中暴刺,竿尖透空,聲同鬼泣,江樺的「碎膽蓮」劈頂而下,正好迎上屈歸靈這力有萬鈞的一刺。 但是,等江樺的兵器撞擊上屈歸靈的「穿心刺」,他才驚覺大事不妙——碎膽蓮「的蓮瓣竟在一震之下將刺竿輕易磕落,著力處完全不像」穿心刺「 出勢時的淩厲渾沉,而刺竿墜跌的刹那,屈歸靈旋轉的身形已隱融進一道長龍般的絢爛光柱中,光柱舒卷,似龍經九天,在一片紫電精芒的迸射下,江樺的一條右臂已齊肩拋脫,血噴如雨,猶帶著熱乎乎的氣息! 正與葉潛龍力拼中的任雪綺,顧不得繼續纏戰,她雙臂飛揮,人已卷到丈夫身前,鏈子錐微沉猛起,隕星也似直射屈歸靈融身其中的光柱。 金鐵交擊的聲響並不清脆,卻帶著奇異的細碎聲,任雪綺只覺手上一輕,她的鏈子錐已連著錐頭加綴一段銀鏈化為粉磨鐵屑,亂雪似的繽紛飄落。 葉潛龍僵寒著一張臉孔,雙手握著他那柄又重又寬、鈍頭利鋒,刃面上合雕連體雙魚的長劍步步來近,兩眼中,殺氣騰騰。 一個人再是怎麼英雄好漢,再是如何精練功藝,丟了一條手臂仍不是樁容易承擔的事,江樺此刻已然面如死灰,肩胛處斷臂的傷口血湧似泉,他搖晃晃的站在那裡,只這一刹,眼眶子都已深深凹陷下去! 任雪綺護在丈夫面前,原先那種春風似的笑顏早已消失不見,代之而起的,是無可掩隱的悲憤惶急,難以矯飾的驚悸窒懼,先時她勸人平心靜氣的一番話,業已不知拋到何處去了。 何如霞冷冷瞅著這一對落難夫妻,眉梢眼角,流露著發自心底的報復快意,她正在想——眼看你揚威武,眼看你落塵土,這輪回,可不是快? 屈歸靈的「天殘劍」不知何時已經纏回腰間,現在,他俯身撿起地下的「穿心刺」,往回輕挫,前頭的幾截竿身已縮還套管之中。 葉潛龍看著他,慢吞吞地開口道:「屈大哥,這裡要怎麼收拾善後?」 手中拈著「穿心刺」的銀亮套管,輕輕敲擊著自己掌心,屈歸靈的視線飄游在江樺與任雪綺兩口子的臉孔上:「至少,他們『黑岩半島』是不能去了。」 頓了頓,他又對著江樺道:「你說呢,江兄?」 自齒縫中吸著氣,江樺的嘴唇都顯得扁癟了:「不錯……『黑岩半島』不能去了……」 屈歸靈點點頭,道:「而且,江兄,我也沒有騙你。」 江樺痛得直哆嗦:「騙……騙我?」 屈歸靈形態安詳地道:「我說過,半生以還,無論大小陣仗,我都為了求勝致果而努力,任何時地,俱皆以功成為目標——你知道,我是說的真心話。」 咬咬牙,江樺的身子又大大晃蕩了一下:「是的……你是說的真心話……」 屈歸靈注視任雪綺,道:「嫂夫人,你也同意不去『黑岩半島』了?」 任雪綺急迫得透著哭音道:「我同意,只要你放我們離開,不但不去『黑岩半島』,魏長風的事我們也不再插手……屈歸靈,你行行好,江樺受傷極重,再不趕緊醫治,光流血就會流死他!」 不等屈歸靈說話,葉潛龍已警惕地道:「屈大哥,縱虎容易擒虎難!」 何如霞也憤然道:「這兩個人半點商量不打,便來要我們性命的,屈先生,你多考量,別慷他人之慨!」 屈歸靈歎了口氣:「江樺咱們這段梁子,算是結定了,嗯?」 江樺仰首向天,閉嘴不言,看得出他面上頰肉在不停地抽搐…… 葉潛龍深沉地道:「這梁子,原可以不結的,屈大哥,當斷即斷,否則後患無窮!」 那邊,任雪綺突然尖聲叫了起來:「姓葉的,我夫妻和你有什麼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你竟如此心狠手辣的落井下石?『千帆幫』的英雄好漢,莫不成都是照你這樣以趁人之危起家的?」 葉潛龍哼了一聲,眼珠子上翻:「不必叫囂,任雪綺,你兩口子才是同流合污,沖著我們落井下石,種什麼得什麼,有本事為虎作倀,就不該貪生怕死!」 任雪綺氣得全身發抖,顫著聲道:「這一刻算你狠,葉潛龍,我不會忘記你,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葉潛龍冷森地道: 「休說這一刻,你兩口子除了這一刻,還有哪一刻?」 猛地一獰笑,任雪綺朝著屈歸靈泣號:「你說,屈歸靈,你說要把我們夫妻如何處置?」 揮揮手,屈歸靈神色嚴肅地道:「去吧。」 葉潛龍急道:「屈大哥——」 屈歸靈苦笑道:「請原諒我,葉兄,我不慣在這種情形之下殺人——縱然那是敵人。」 吸了口氣,葉潛龍略略哈腰退向一邊,不再多說一句話,何如霞只恨得連連跺腳,用力將手中的「鴛鴦劍」插回鞘內。 任雪綺深深看了屈歸靈一眼,長髮向後摔起,拉著她的夫婿風一樣奔掠向黑暗之中,只是瞬息之間,已經蹤影杳然。 屈歸靈沉默無語,在這種情形之下,他也委實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黑岩半島」是一片滿布黑色礁岩的險惡地域,伸出海中的面積,寬有三裡多,長約五裡餘,形狀類似一瓣伸張的蘭花葉子,當然,卻決沒有蘭花葉子那種幽雅馨芳的意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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