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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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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驚濤駭浪動地來 葉潛龍沉著地伸臂橫阻何如霞,他面無表情,泰山不動地道:「稍安毋躁,如霞。」 從露面到現在一直沒有開過口的任雪綺,朝著何如霞俏皮的眨眨眼,聲如銀鈴般道:「喲,何家二妹了,看不出你蔥白水淨的嬌模樣兒,性子倒還挺火爆的呢!別急,你要真有興趣,待會兒姐姐我包准陪著你過幾招,讓你消散消散就是……」 何如霞小巧的鼻翅兒急快翕動,額頭上又浮起了淡青色的細微筋絡,她狠狠瞪著任雪綺,冷銳地道:「不管你是什麼人,我都不會怕你,把道兒劃下來,姑娘必定接著!」 任雪綺笑得有如黃鶯初啼,煞是好聽:「你這就犯了忌啦,我說何家二妹子,動手過招之前,最不合心浮氣躁,神思激動,得把握情緒,控制意念,才不易為敵方所乘,像你這麼一懊惱,打起架來勝算就不大嘍!」 何如霞怒道:「輸贏是我的事,犯不著你來囉嗦!」 任雪綺掩嘴輕笑,似乎她面對任何事故形勢都能如此開朗愉快一般:「我純系一番好意,何家二妹子,你要不願聽,我少說幾句不就行了!」 屈歸靈有意站向何如霞前面,他是深恐這位二姑奶奶不知輕重,貿然出手,因為何如霞並不洞悉「陰陽無常」這兩口子到底是什等樣的人物,以何如霞的武功造詣來說,如果冒冒失失的與這兩口子交鋒,情況並不樂觀;屈歸靈雖然還不明白何二小姐的藝業是哪一流的水準,但他決不敢讓二小姐試擋這頭一陣! 江樺似是十分有趣地打量著何如霞,然後,他又朝著屈歸靈笑道:「很抱歉初次見面便是這麼一個不很和諧的局勢,但我們夫婦沒有其他選擇,希望三位能夠加以曲涵才好——」 屈歸靈淡淡地道:「江兄客氣了,總是各為其主,誰也沒什麼好埋怨的。」 白色的衣袖微拂,江樺笑容如故:「那麼,我夫婦就得罪了。」 屈歸靈目光凝聚,卓立不動,而全身肌肉緊繃,血液流循加速,看他外表悠閒自若,實則仿佛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江樺右手略舉,袍袖滑褪至肘彎部位,這時,人們才看清他握在手上的一支尺長黝黑鐵管,管頭還嵌連著一枚拳大的圓球;江樺顯示出來的玩意,看著不大起眼,但屈歸靈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他知道江樺手上的武器乃是一件異常犀利歹毒的兵刃,名叫「碎膽蓮」,是一樁道道地地的殺人傢伙! 兩個人默默對視著,都沒有動作,任雪綺則安詳地走到一邊,雙手輕捧胸前,面含微笑,光景倒似「隔山觀虎鬥」的味道。 當然,屈歸靈明白任雪綺決不可能「隔山觀虎鬥」,葉潛龍也一樣心裡有數,他看似神色不動,其實早就暗中防範著了。 「碎膽蓮」猝然伸出,只一伸出,就到了屈歸靈的鼻尖,屈歸靈雙肩如盤,紋風不移,一溜燦亮的銀芒卻從他手中飛射而去,暴指對方下腹;就在蓮現芒飛的同時,江樺身形倏然水準飄起,「錚」聲輕響,鐵管頂端的拳大圓球已經爆彈開來,形成一朵藍光流旋,鋒沿如刃的八瓣蓮花! 蓮花剮向屈歸靈的面孔。 飛射出去的寒芒,便在此刻猛的一顫,活蛇般倒掣而回,就像天空流星的曳尾,那麼准又那麼快得不可言喻的撞擊到蓮瓣之上,火花四濺裡,江樺浮空的身子斜出七尺,屈歸靈也退後三步。 任雪綺的白色身影,只那麼一閃已到了近前,她的動作與她老公配合得天衣無縫,準確之極,江華甫始挪開,她那一條狠光閃閃的鏈子錐頭髮出時有影無風,不但勁疾無匹,尤其陰銀潑辣! 如一陣狂風突起,屈歸靈旋出丈外,反手之間,「穿心刺」的芒束爆裂,宛若一蓬光雨灑落,一枚冰球炸散,瑩屑碎雪,漫空卷落! 任雪綺好像不曾料到屈歸靈的功力如此精湛淩厲,在驚噫聲中,人似風中飄絮,忽然翩飛而出,她那裡才往後退,葉潛龍已半聲不吭,瘋虎出柙般打橫撲上,又重又寬的「雙魚劍」翻攪揮劈,活脫刹時掀起滔天的濁浪! 人在空中一個折轉,江樺已來到葉潛龍背後,但是,不等他展開夾攻,屈歸靈已似鬼魅般移近,冷芒如電,搶先彈指江樺左肋! 江樺也夠狠,他居然不閃不躲,瞬息的接觸間,他竟硬生生將軀體提升三寸,「穿心刺」「嗤」的一聲透衣而過,「碎膽蓮」閃如石火,「呱」的一記已帶飛了屈歸靈肩頭一塊皮肉! 屈歸靈腳尖一點,人往側走,一直插不進手的何如霞睹狀大驚,念著就待過來支援,屈歸靈揮揮手,「穿心刺」的前端細竿微微顫晃,像是替它主人在一聲聲地輕歎。 江樺並沒有乘勢追擊——他深知高手相搏,切忌貪進喜功之道,他從不犯錯,不冒失,所以他才能活到現在,而現在,他站住了,眼中似乎看不到他的渾家正在和葉潛龍拚得激烈無比。 何如霞焦急地大叫:「屈先生,你歇會兒,讓我來鬥這姓江的——」 右手穩定的執著「穿心刺」,屈歸靈的形色平靜而淡漠,左肩上血淋淋的傷口,宛如是傷在別人身上,與他痛癢無關似的;他既不喘息、亦不憤怒,只是定定注視著江樺,口中卻對何如霞說話:「你不要妄動,二姑娘,我的情形,並不若你想像的那麼糟。」 跺跺腳,何如霞氣惱地叫:「可是,你已經受了傷啦,屈先生,你用不著逞強,我的本領也不似你想像中的那麼差!」 屈歸靈道:「我知道什麼時候做什麼,二姑娘,請不要忘記我們之間的約法!」 怔了怔,何如霞悻悻地退到一邊,看她瞋目切齒的模樣,顯然真有了火氣。 江樺溫文地笑了,他微微欠身道:「屈兄,幸蒙承讓一招,但願沒有把你傷得太重……」屈歸靈本來還在懷疑,就算「陰陽無常」江氏夫妻再怎麼自恃修為,自命不凡,要以夫婦二人之力搏擊他與葉潛龍,制勝的比算未免過於冒險,但如今他方明白,對方並沒有求諸僥倖,人家確然是有真才實學,不只有真才實學,在鬥殺的經驗、鎮定的功夫、養氣的層次上,都具備極深極精的造詣,他們敢於這般主動搦戰,其道理決非出自狂妄。 江樺又笑吟吟地道:「你一點也不憤怒、不激動,屈兄,好像你並不為下一個回合擔憂?」 屈歸靈道:「我為什麼要為下一個回合擔憂?江兄,你知道你只是傷了我丁點皮肉而已,這對我的戰力毫無影響,倒是尊駕你,應多加小心了。」 江樺灑脫地道:「是麼?你以為你能夠贏我?」 目光投注在「穿心刺」尖銳的竿端上,屈歸靈似笑非笑,靜如古井:「老實說,我不能確定能否贏你,但我會儘量往這個目標去做,江兄,我半生以還,無論大小陣仗,都是在為求勝致果而努力——」 江樺笑道:「我們的作法相同——」 「同」字剛在他的嘴唇翕動下出音,「碎膽蓮」已抖現朵朵晶花,狂飛橫卷,燦麗奪目的蓮瓣仿佛脫體而出,於夜空中交縱流旋,劃破空氣,回溢著那等的厲嘯! 屈歸靈猝然振腕,「穿心刺」突兀凝成一個圓弧,一個滴水不漏的銀亮圓弧,弧周如碗,刹時倒扣,朵朵晶花投入弧中,便像泥牛入海,不見蹤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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