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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送曹篤出「桅房」的正門,屈歸靈與佟無雙打過照面,佟無雙卻面無表情,連眼都不眨,模樣竟像是和屈歸靈從未見過,素昧平生也似。

  走回「桅房」的曲徑之間,何起濤似是滿懷心事,蹙眉不語,霍邦也目定定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屠難生和屈歸靈並肩而行,忍不住歎籲著道:「好好的一片江山,富饒的流水碼頭,眼瞅著就要四分五裂,血肉白骨,作孽的卻只有一個人……唉,姓魏的真該打進十八層地獄!」

  屈歸靈淡淡地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同樣的,一人造孽,時常也能搞成遍地哀鴻,大掌法,三老龍王不是說過了麼,江湖事,難免就是這麼個格局……」

  屠難生笑道:「曹老大對你,屈兄,可是高看得很哩,平日裡,誰有膽子敢像你那樣頂撞他?連我們老闆都要退讓三分,他卻拿你沒有皮調。」

  屈歸靈道:「理直自就氣壯,大掌法,三老龍王不是包涵我,是折在道理上。」

  屠難生輕聲道:「你不知當時我替你好捏了一把冷汗……」

  屈歸靈正想說什麼,前行的何起濤已停住腳步,回過身來:「依你們看,魏長風大概會在什麼時候發難?」

  霍邦伸手摘了一片樹葉在指間搓揉著,相當慎重地道:「只等曹篤回去,約莫就是他下手的辰光了,當家的,不會超過三五天!」

  屠難生冷靜地道:「二當家,我認為魏長風不一定要等曹老大回去才動手,說不定他已經在附近或半途上候著曹老大,更說不定人就在『海口集』某處,一待得到確實回音,判明和解無望,隨時便可行動!」

  連連點頭,何起濤道:「不錯,難生的見解很有道理,有關這一點,曹篤是不會透露我們的,但在方才談話當中,他已隱隱約約有了暗示,打此刻開始,濺血搏命,僅在指顧之間——」

  屠難生道:「老闆,不是從現在才開始,三四天前,就可能隨時發生情況了!」

  何起濤道:「我方的準備工作可已周全?」

  屠難生道:「都已尊照老闆諭示交待下去,但我們的面太大,水陸碼頭又較繁雜,一朝火拼開始,是否能完全顧及,誰也不敢擔保。」

  於是,屈歸靈接上話來:「何幫主,我有一點淺見,不知能不能說?」

  何起濤走近一步,忙道:「求之不得,尚請老弟明示。」

  屈歸靈雙目中精芒閃閃,隱泛血光:「剛才屠大掌法已經說過,貴幫的面大點多,目標顯著,要般般顧全,實不可能,眼前的情況,是敵暗我明,我露骨點說,是個等著挨打的局面,問題在於,我們為什麼要等著挨打?為什麼不能反被動為主動?」

  不待何起濤有所表示,霍邦已一拍雙手,激奮地喝一聲彩:「有道理,屈兄的見解有道理,當家的,我們應該先發制人,不須坐在這裡等他們來;『鐵槳旗』的垛子窯是『黑岩半島』,主碼頭是『平灘』,副碼頭在『蹄子港』,從這三方面一齊下手,正可打他個土崩魚爛!」

  何起濤背著雙手仔細尋思,過了片刻,始形色極為嚴肅地道:「二弟,屈老弟的看法固然比我們的策略積極,但如果兵分三路,又要攻擊,又得自保,我們可以調遣的人手是不是足夠?」

  霍邦掐著指頭算了又算,眼睛望向屠難生,屠難生咧咧嘴,稍顯猶豫地道:「這就要看姓魏的那邊目前實力到底如何了,他們明擺著的幾號人物,哪些上得了台盤,哪些濫芋充數,我們大概有底,難處在於姓魏的有沒有暗地招兵買馬,另置埋伏?答案若是有,要確估雙方力量,做精准佈署,恐怕就不大容易……」

  何起濤剛剛點頭,屈歸靈已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三位,我自告奮勇,負責攻襲『黑岩半島』魏長風的老巢,和姓魏的哪裡碰上哪裡算,只要派一個人搭配我的行動便可,但是,我要求派給我的人必須是一流的好手!」

  何起濤心頭不免震動,他不甚明白,是一種什麼樣的原因,令得屈歸靈甘於如此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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