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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曹篤雙眼一瞪,怒道:「你——」

  霍邦趕緊起身,打著圓場:「曹老包涵,曹老見諒,都是為了我們當家的事,二位千萬不要存有芥蒂,要是不然,我們就更難安了……」

  屈歸靈心平氣和地道:「在下決不是有意頂撞三老龍王,只是心有鬱結,如梗在喉,不吐則不快,三老龍王為武林耆宿,江湖前輩,在下若有失言之處,尚乞三老龍王寬宥……」

  曹篤微愣了俄頃,頹然揮手:「罷了,屈老弟,也是我情緒不好,才惹來你這一頓逆耳之言,唉,形勢已到這步田地,叫我怎麼心安,如何自處?」

  屈歸靈古井不波地道:「求三老龍王明哲保身。」

  不由哼了哼,曹篤斜睨著屈歸靈:

  「看情形,你是有意下手幫著起濤這邊了?」

  屈歸靈沒有笑意地笑了笑:「替天行道,打抱不平,原是江湖人的天賦,三老龍王鷹睨踏四海,領袖群英,正是觸世若觀,見解精闢,想不會反對在下的作為吧?」

  曹篤不停搖頭,嘿嘿苦笑:「我說不過你,老弟,只是我明白一點——麻煩可大了!」

  這時,何起濤忽道:「曹老,我想向曹老討一句話。」

  曹篤正襟危坐,凝重地道:「什麼話?」

  何起濤坦白地道:「假如——曹老,當然不僅是假如,我們和魏長風興起干戈,我希望曹老明示一句,屆時曹老是待如何做法?」

  曹篤目定定的望著何起濤,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也非常痛苦,過了好久,他始肅穆地道:「我誰也不幫,起濤,我不幫魏長風,是為了他屈理,不能助你,是為了我和魏長風的至親關係,這個答覆,你還滿意麼?」

  何起濤神情凜然:「曹老有此一言,足見宅心仁厚,嚴明公正,這裡我先謝過了。」

  曹篤憂戚地道:「老實說,要是沒有這一層淵源在,我不但不會幫著魏長風,反過來我一定會幫你向他討還公道,今天的情形,我卻不能這樣做,論起來,個人已經不算守得住立場了,起濤,你無須謝我,倒是我該自覺慚愧——」

  何起濤誠摯地道:「曹老快別這麼說,在此般親情血源的壓力之下,曹老猶能擇善固執,不失偏頗,維護住這一股亢正無私之氣,為人為事上,業已仰俯不愧,我謝曹老,出自肺腑,所謂患難中才見真性,曹老的是達人……」

  氣氛到現在算是好得多了,霍邦笑道:「曹老,那魏長風,想是已與曹老碰過了面?」

  曹篤頷首道:「他闖下的這場禍,是在屈老弟出面保信之後始告訴我,因為他似有預感,覺得截奪此信十分不易,而信若截不下來,各位獲悉真相只是早晚的事,他衡量形勢。認為有知會於我的必要……那天晚上他獨自來到『伏波島』,約我辟室密談,當我弄清楚是怎麼一個頭尾之餘,人就差一點發了瘋,這許多年來,我還極少像那樣憤怒激動過,我對他不停地嚴詞痛責,厲聲斥駡,整整咆哮了大半宿,但罵是罵了,於事又有何補?」

  頓了頓,這位「三老龍王」端起杯來喝了口茶,又接著說下去:「前兩天,當他確定未能攔阻屈老弟闖關以後,便匆匆來到我處就商,為了他的紕漏,我已出面向屈老弟說合一次,屈老弟雖未賞臉,我卻毫不為懺,這一遭,眼看事情就要爆發,在他請托之下,又如何能夠袖手不管?所以明知希望渺茫,亦只好勞動這把老骨頭再跑一趟……」

  霍邦道:「曹老所提的賠補條件,是魏長風的建議?」

  曹篤笑得相當難堪:

  「當然,設若是我,根本提也休提,但他有此一說,我卻不得不替他轉達。」

  霍邦微笑著道:「據他的判斷,曹老此來,成功的機率如何?」

  略一沉吟,曹篤道:「他也明白比算不大,霍老二,這是兩條命,一條是起濤的妻、一條是起濤的女,毀人家業,絕人血親,有形的補償往往是難作撫慰的……」

  霍邦看了何起濤一眼,含有深意地道:「曹老,我不敢說魏長風搬請曹老出面說項,是一條緩兵之計,至少他清楚本身罪孽深重,而血債如山,不共戴天,決不是輕易更可解決的,這一下,曹老在此與我等商談,姓魏的那一邊,恐怕早已大張旗鼓,枕戈待戰了!」

  曹篤穩練地道:「山雨欲來,風自滿樓,兩國交兵,當然弓刀早備,霍老二,江湖事,原本就是這等的格局,你又何須再來語我?」

  霍邦笑道:「曹老卻是明達——」

  看著屈歸靈,曹篤的語氣是沖著何起濤:「有了屈老弟這麼一位好幫手,起濤的陣勢就壯大得多嘍,不過來日兇險,波濤暗湧,各位也千萬不要掉以輕心才是……」

  屈歸靈注意聆聽,似有所思:「三老龍王的意思,是說魏長風早有所備,蓄勢待發了?」

  曹篤呵呵一笑:「我什麼意思也沒有,屈老弟,你就好自為之吧!」

  說到這裡,他矍然而起,向著座中四人拱了拱手:「言止於此,不再打擾,各位,容我老頭子告辭了。」

  「千帆幫」自何起濤以下,三個人匆匆起身,屈歸靈也迅速讓到一邊,他們都沒有出言挽留曹篤,因為此時此景,誰都知道曹篤不宜久待,虛言浮詞的羈客,未免就流於矯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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