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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第十一章 不是系鈴難解鈴

  在僵窒的氣氛裡,屠難生猛地站起,恨聲道:「這樣說來,昨晚摸進來的那群刺客,六成也是受姓魏的指使而行兇!」

  何起濤道:「那幹刺客裡,不乏好手,他們是存心想要我的命,幸好大夥發覺得早,我的反應還不算慢,才險險逃過這一劫……」

  霍邦形色陰沉地道:「大概是姓魏的在最後攔截屈兄不遂之後,生恐如霜的信件將送達當家的手中,因此才先發制人,不讓我們有得悉真相的機會——」

  屠難生冷笑道:「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如霜靈佑屈兄逢凶化吉,履險如夷,終於還是送到了信,揭發了魏長風這衣冠禽獸的滔天罪行——他尚是老闆的結拜兄弟呢,簡直豬狗不如!」

  屈歸靈低聲道:「有兩個人,我想請問一下,各位是不是知道他們出身來歷?」

  屠難生忙道:「屈兄且請示下,是哪兩個人?」

  輕咳一聲,屈歸靈道:「『海夜叉』田聽潮,『燕子』危中行。

  兩眼大睜,屠難生詫異地道:「田聽潮本是『黃香社』『宣日堂』的二堂主,在『黃香社』中,地位極為崇高,但在年余之前,聞說業已離開原來職位,另謀他就去了,而『燕子』危中行一向活躍在渤海一帶,是個水面上獨立組合『長櫓會』的瓢把子,不知屈兄為何問起此二人來?莫不成另有因由?」

  屈歸靈嘆息著道:「掩飾得真好,真妙……」

  何起濤疑惑地問:「老弟是指——搖搖頭,屈歸靈道:」不錯,我正是在說田聽潮與危中行兩個,在渡口上,他們把的便是最後一關,而且幾乎就被他們得逞,當時由他們的語氣判斷,我肯定這兩位朋友即是那企圖奪信者的直屬手下,但照屠大掌法這麼一說,他們卻又不是……「

  重重一哼,何起濤道:「以前或者不是魏長風的人,如今必然脫不了干係!」

  屈歸靈道:「所以說他們把身份掩飾得好,就算有人追根,一時也不易盤出底細來。」

  霍邦接過來道:「這兩個人都有一身好水性,屈兄若在水面上和他們發生衝突,千萬要小心!」

  屈歸靈聳肩道:「二當家說得正是,若非我這幾下子提縱功夫還勉強派得上用場,只在過渡的那條船上就叫他們擺平了,回想起來,也真是險!」

  略一沉吟,他又道:「另外有檔子事,現在尋思,方才恍然大悟——在我到達『海口集』之前,『黃香社』的三老龍王亦曾約見於我,也是勸告我不要把何姑娘的信函送來,並且表示信中所敘,牽連極大,更有引起兵刀浩劫的可能,言談之間,似有苦衷,我雖婉拒了他,他除開神情遺憾,卻未苛責於我……」

  怔默了一會,何起濤語聲乾冷地道:「曹篤為人十分正派,道義觀念極重,看來魏長風已將此事始末轉告了他,否則,他也不會用這種方式和你見面……他如今立場之窘迫艱困,我們可以想像得到,而親家總是親家,淵源所系,他不能不出力。」

  屈歸靈正色道:「幫主算是說到正題了,這樁公案,幫主往後是個什麼計較?」

  屠難生搶著道:「自然不可甘休,老闆娘與如霜的血仇,絕對要報!」

  屈歸靈道:「這是件流血殘命的大事,一旦行動,後果便極端嚴重,大掌法,你認為『黃香社』會採取什麼態度?水路碼頭,『千帆幫』、『黃香社』、『鐵槳旗』是鼎足而三,如若三老龍王站在魏長風『鐵槳旗』一邊,貴幫恐怕就吃重了。」

  屠難生是一副破斧沉舟的表情:「任憑攪起漫天腥風,掀七海三江濁浪,我們也要同姓魏的拼到底!」

  側首注視何起濤,屈歸靈慎重地道:「幫主的看法如何?」

  面頰上的肌肉顫搐了一下,何起濤坐直身體非常緩慢地道:「我以為……決裂的形勢難以避免,恐怕非要流血不可;屈老弟,其中不止是我何某妻女的兩條命,還包括得有整個組合的尊嚴及威信,有人殺害我妻,殺害我女,更派遣大群刺客闖入老巢來準備將我本人亦一齊剪除,我們假設依舊悶聲不響,縮頭縮尾,將來『千帆幫』尚能在道上討生活麼?」

  霍邦也凝重道:「而魏長風包藏禍心,存意不良,即便我們能以隱忍,他遲早也放不過我們,今日不發,他時必發,在制敵機先的前提下,我們就要吃很大的虧了……」

  屈歸靈喃喃地道:「這倒也是事實……」

  何起濤微微合上雙眼,嗓調沉悶:「我同曹篤,亦是幾十年的老交情,平時彼此走動得雖不怎麼勤快,契誼總是有的,他的個性我明白,是被那層兒女親家的關係困住了,要不然,他不但不會搭理此事,反過來更將深惡痛絕……我的看法,一朝興起干戈,『黃香社』大概不見得會替魏長風出多大的力,至少,明著不會……」

  霍邦有些憂慮地道:「當家的,有沒有必要派人去見曹老大?乾脆把事情攤開來明講,看他到底打算怎麼處理?要戰要避,我們也好有個準備!」

  屈歸靈搭腔道:「只怕三老龍王未必方便做明確答覆,他夾在中間,實是左右為難。」

  屠難生不由心火上升:「要說講道理,不該我們去問曹老大的意思,應是他找我們表明立場才對,事情他既已插過手,且有包庇之嫌,莫非連幾句話都擺不出來?」

  霍邦皺著眉道:「難生不要急躁,茲事體大,必須從長計議,魯莽不得……」

  何起濤沙啞地道:「曹篤的處境尷尬,可能是他不便先找我們談論的原因,我們派人去問他的打算,倒也不失是個可行的法子,必要時,二弟你就走一遭吧?」

  霍邦微微哈腰:「但憑當家的吩咐。」

  何起濤又向屠難生道:「等會下去,你馬上召集幫裡重要兄弟聚議,宣達紅燈信號,叫大家緊急備戰,船上碼頭,生意來往,都得加派人手防護,還有,先不必說明是為了什麼,免得激起兄弟們的怒氣,衝動之下亂了章法……」

  屠難生道:「老闆放心,我包管辦得妥貼。」

  看著屈歸靈,何起濤接著道:「今晚上我們就把話說到這裡,屈兄也累了,早些歇著吧?」

  屈歸靈似是在考慮著什麼,忽道:「何幫主,我在想,如果要起干戈,不妨也算我一份。」

  微愣地直視著屈歸靈,何起濤的嘴角不停抽動著,好一陣,他始穩定下情緒:「屈老弟,你對我們所做的,已經超出了你的本份太多……我們再有所求,就是不識進退了,不,我們不能連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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