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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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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吃了一驚,屈歸靈愕然問:「意外死亡?」 屠難生沉重地道:「那是兩年前的一個夜晚,本幫適逢成幫二十一年慶會,道上同源,各門各派到來祝賀的人數極多,整個總堂裡外張燈結綵,人湧如潮,流水席開著,執事弟兄上下張羅,八方應付,忙得滿頭大汗,老闆夫婦當然更加閑不著,從一大早就前後招呼,迎送波波不絕的貴賓,趕到起更,老闆娘實在累了,便先回內院歇息,等亂到半夜,才算把最後一位客人送走,老闆精疲力竭的拖著身子回到寢居,始察覺一場慘劇已經在這大好日子裡發生!」 屈歸靈舐舐嘴唇,道:「何幫主看到的必是一幅十分怖栗的情景?」 屠難生眼下的肌肉跳動著,緩緩地道:「是的,他看到老闆娘死了,脖子上有明顯的紫瘀掐痕,致命處卻是左胸一刀,而且,衣裳不整,下裙撕裂,明確的說,是半裸的。」 屈歸靈怔了半晌,才有些吃力地道:「你的意思是——大掌法,幫主夫人乃遭人奸殺?」 屠難生陰鷙地道:「不完全是這樣,兇手的目地可能想先奸後殺,但他強暴手段並未得逞,才在羞怒慌亂的情形下害死了老闆娘——我如此論斷,自有證據,經老闆的仔細檢視,老闆娘固然下裳碎裂,褻衣褲卻仍完整未褪,且掙扎的痕跡斑斑可見,不論何人,都無法在那種境況中進行交合……」 屈歸靈的形態裡流露著不可掩隱的厭惡,他恨聲道:「真正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大掌法,事情發生以後,對兇手的身份,是否有什麼蛛絲馬跡可尋?」 屠難生淒苦地道:「沒有,除了老闆娘的遺體,除了房中一片淩亂,找不著其他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屈兄,如果有法子追查元兇,我們豈會含悲負冤,讓那畜生消遙迄今?」 緊皺雙眉,屈歸靈道:「大掌法,這件事,外面似乎並不知道真像?我從來也沒聽人提起過……」 屠難生笑得十分難看:「事情發生在『千帆幫』的總堂口之內,光景又是如此尷尬,為了組合的聲望,老闆的威譽,無論如何亦不能明抖出去,我們只好向外宣稱老闆娘是因為急病猝逝,連發喪出殯都一概從簡,但你想像得到,老兄弟們心裡的窩囊悲憤卻到了什麼程度,老闆本人與如霜姐妹,那一陣子都差點發了狂!」 屈歸靈冷靜地道:「有一項臆測足資肯定——兇手必是素識之人,要不然,他混不進『千帆幫』總堂口的內院,亦難以摸清幫主夫婦的寢居,更不可能預知何夫人要獨自先行返回住處!」 屠難生道: 「這一樁,我們的看法相同,難在當天到賀的來賓上千,形形色色,各幫各派的人物都有,待要逐一過濾、進而加以認定,實在是不可能的事,江湖同道,出身複雜、良莠不齊,若說哪一個有問題,只怕多半人都脫不了嫌疑,無憑無證的指控,萬一所指不確,捅的紕漏與惹的風波就不易收場了……」 屈歸靈道:「此倒也是事實,不過,總有幾個特別可疑的對象吧?」 搖著頭,屠難生道:「如果說特別可疑的份子,少說亦上數十,這些人又分據各方,如何在不動聲色的原則下個別搜證清查,屈兄,我們有人,卻沒有這許多眼明心細的角色,一個鬧不好泄了底,麻煩就大啦!」 屈歸靈道:「何幫主這兩年來所受的打擊真叫不小,夫人方逝,愛女又去,換成一個沒有擔當、情感脆弱的人,大概精神就會完全崩潰——」 屠難生憂慮地道:「就算是老闆吧,這兩樁不幸對他也夠嗆的了!」 忽然,屈歸靈若有所思地道:「大掌法,有個問題,不知是否問得?」 屠難生道:「屈兄但問無妨。」 略一猶豫,屈歸靈始道:「幫主夫人遇難之時,大概是什麼年紀?」 「四十三歲——老闆娘比老闆整整小了二十歲;老闆娘原是『海口集』一條貨船船主的獨生女,當年為了搶生意,老闆娘的父親得罪了另一艘船的東家,那人與地方上一批二混子有來往,暗裡便唆使這幹青皮無賴去找麻煩,要強逼老闆娘她爹拱手退讓,老人家自是不肯,那些混帳就待揍人燒船,正巧碰上我們老闆經過,那時節,我們老闆初創幫口,已算得上有頭有面了,他一看不像話,挺身攔下了這檔子事,言語之下,當然化難消災,也就這麼認識了老闆娘,許是感恩圖報,亦可能是敬重英雄,老闆娘沒幾年就嫁給老闆了,別看歲數上有差異,他們夫婦可一向是鶼鰈情深,恩愛渝恒……」 屈歸靈趕緊道:「我不是指這一方面,大掌法別想岔了,老實說,我在以幫主的高夀猜測夫人的年紀,因為我納悶,如果幫主伉儷的歲數相差無幾,則行兇之徒的心態就未免癲狂反常了!」 屠難生以一種瞭解的眼神望著屈歸靈,語氣也比剛才從容多了:「莫怪屈兄心中起疑,如果以我們老闆的年齡來推測老闆娘的歲數,再看發生的這樁變故,難免就透著怪誕了,事實卻非如此,出事的那年,老闆娘方過四十,姿容仍極秀麗,由於調養得法,看上去僅似三十許人……」 屈歸靈含有深意地道:「依我的看法,只怕兇手的動機不一定完全在於劫色,潛入內院可能另有目的,在所圖不遂之後,始索興一不做二不休,轉對夫人無禮——大掌法,請問幫主夫人是否諳習武功?」 屠難生道:「老闆娘不會武功。」 沉吟了一陣,屈歸靈正想說什麼,大廳的里間房門已經啟開,何起濤腳步蹣跚地走了出來,霍邦跟隨其後,兩個人的表情木納晦暗,形色灰敗,仿佛在這片刻前後,都已衰老了好多年。 屈歸靈由座上站起,心中難過地看著這兩位老人,不用說,何如霜的信裡,必是敘述了一些十分令人驚震怖栗的事情…… 何起濤沉重的坐到椅上,目光呆滯的凝注一點,好半晌不曾開口,霍邦也著了魔似地僵直坐在那兒,臉上一邊的頰肉微微痙掣不停。 空氣像是冰凍住了,在一片寒瑟裡,隱隱散漾著肅煞的韻息…… 屠難生憋不住了,他輕咳一聲,頗為小心地道:「老闆,如霜的信裡,不知說了些什麼?可點明了殺害她的兇手是誰?」 何起濤悠悠一聲長歎,尾音顫抖,恍若咽噎:「慘啊……人心人性,竟然狠毒至此,陰詭至此,要不是霜兒拿命去換來這些真像,我們一輩子都會被蒙在鼓裡!」 屠難生急切地道:「如霜是怎麼說的?老闆,她獲悉的又是些什麼秘密?對她下毒手的是哪一個畜牲?」 一旁,霍邦陰晦地道:「信上不但點明了殺害如霜的兇手是誰,連兩年前嫂子為何慘遭橫死的內情也說得一清二楚,實際上,這兩樁懸案,全是一個人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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