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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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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咬牙,甘元鬥道:「屈歸靈,我一定會找你報仇的,你這幾句話,對我並不構成任何意義!」 屈歸靈不再多說,轉過身來欲招呼沈鷹豔,卻發覺沈鷹豔早已不在現場,游目四顧,依然蹤影全無,光景竟像是不告而別啦! 不免興起幾分迷惑,屈歸靈難以揣測沈鷹豔如此作為,到底原因何在? 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那個娘們都不必有這樣的舉止,至少,在目前並沒有人擾著她,纏著她呀! 氣死風燈的光芒依舊青朦朦的散漾著,屈歸靈望一眼失魂落魄般站在那裡的甘元鬥無聲的歎了口氣,然後,走向他的坐騎。 只要過了前面的「雙叉渡」,約莫再走上百多裡路,就能抵達「海口集」 了;一路過來,屈歸靈對於沈鷹豔的私下溜走頗為不解,同時也有些懊惱,因為他自認在經過這一番患難之後,應該可以向沈鷹豔接觸到進一步的問題,說不定便能把那企圖奪信的主兒給找出來,現在那娘們撒腿一走,這個疑團恐怕就得到達「海口集」才能解開,不錯,目的已在不遠,令他感到憂慮的是,能夠順順當當的抵達目的地麼? 「雙叉渡」是一條不寬不窄的渡河,說它不寬,兩岸僅有二十來丈的距離,說它不窄,還非得搭渡船方可過河;渡船是一隻老舊的舢板,船尾上依著櫓舵的漢子看上去大概四十多歲,皮膚黝黑泛亮,大太陽底下,連頂草笠也不戴,一顆光腦袋青皮森森,像是才用剃刀刮過不久,人模樣要是粗黑渾橫,但卻挺有精神。 這條舢板,平時該可坐上十來個人,現在,僅有屈歸靈一位搭客,以及他的馬兒。 船老大沖著屈歸靈一齜牙——倒是滿口雪白,沙著嗓門招呼:「這位大爺,可是待搭船渡河?」 打量著空蕩蕩的船面,屈歸靈道:「還得等人麼?」 那漢子笑嘻嘻地道:「不等也行,大爺你連人帶馬,只多賞幾文就得,本來每一個客人實收十五枚,如果獨個兒包船過去,只收半吊錢,大太陽下,熱得慌,怕的是這一陣搭客少,大爺若是要等,有你等的了……」 屈歸靈謹慎的牽著坐騎踏上舢板,在船身的輕微搖晃下,他揀著中間一條橫板坐了下來:「解纜過河吧,我給你半吊就是。」 濕漉漉的麻結纜拋上船首,船老大開始搖櫓行舟;河水流得十分緩慢,日光映照著水面,波光粼粼,金霞萬道,櫓聲混合著水流聲,節奏單調而沉悶,若是催眠,這悠悠款乃之聲倒挺合用。 望著光活眩閃的河水,屈歸靈正想著心事,忽然覺得有點不大對勁,他抬頭注視船尾的那一位,那人卻似全神貫注地搖櫓前行,一切都顯得如此平靜與和詳,像是什麼事也沒有,但他總覺得某個地方不大妥當。 般尾的櫓舵僚撥起一波水花,水花翻白,又隨即擴散開去,櫓舵斜揚,劃過一度小小的弧線,再次入水,再次激起一波輕濤,然後,水波又散——是了,屈歸靈恍然醒悟——就是這裡不對,河流並不湍急,這條渡船卻怎的劃得這等緩慢法? 船老大仍舊專心一志的在搖櫓,雙目凝注遠處,兩臂頗有韻律的來回操作,光景似是幾十年來他就不曾變更過這樣的馭舟姿勢。 屈歸靈輕咳一聲,態度安閒地道:「船家,你是期盼著和什麼人在河面上會合麼?」 船老大看了看屈歸靈,又笑出那一口白牙? 「你怎麼知道?」 屈歸靈也笑道:「二十來丈的河面,你搖了這一陣,還不到河心,而水流緩慢,你明明可以橫直到達對面渡口,卻順流淌下去一大截;老船家了,除非另有心思,否則怎會有此疏失?」 迎著陽光,船老大笑得一片燦爛,活像有什麼喜事令他心花怒放:「果然不愧是屈歸靈,經驗老到,反應快捷,無論什麼法門都能叫你一猜就著;不錯,我是在等人,等兩個人,一個你想見,一個你不想見,抱歉的是,無論你想不想見,這兩個人你都得見!」 屈歸靈道:「看來我是沒有什麼選擇餘地的了?」 船老大連連點頭:「屈歸靈,你已經上了賊船啦,賊船好上,下去就難嘍。」 雙手撐扶在橫板上,屈歸靈打量著船尾搖櫓的這一位,頗感興趣地道:「老兄,你大概不是搖船擺渡的吧?」 那人在額頭上抹了把汗,順手拋向河裡,一張黑油油的面孔憨直得決不令人討厭:「我正是搖船擺渡的,只不過,嘿嘿,搖的不是這條船,渡的也不是這條河,我搖的船比這條舢板大得多,渡的不是河,是汪洋大海,那種風味,可要較小河行舟痛快上十百倍……」 屈歸靈靜靜地道:「用這種方式脅迫我去見人,老兄,只怕你們是來意不善了?」 那人笑道:「善與不善,要看你交不交出身上那封信了;屈歸靈,要達成目的,有時候免不了得運用點小手法,你知道,逼你就範,並不容易。」 屈歸靈道:「你不一定能逼我就範,老兄,對於水性,我並不陌生。」 黑厚的臉膛上浮現著一種驕傲的神色,那人雙手搖櫓,沉渾有力,自然勻順,仿如長櫓在水,乃與他連體隨心:「屈歸靈,要論武功,你是一等一,任誰也不敢說能擒伏於你,但若論到水性,你的道行還差得遠;逐波百里,潛濤半日,右手制蛇鰻,左掌握鯊蛟,這樣的境界,大概你在水裡尚辦不到吧?」 屈歸靈老老實實地道:「卻還技不至此,但老兄,莫非你就能有這等的功力?」 那人大笑道:「當然有,『海夜叉』田聽潮如果沒有此般功力,天下何人尚能具有?」 坐直了身子,屈歸靈竭力使自己的表情不生變化,他沖著船尾拱拱手道:「想不到竟在這裡幸會田兄,『天連水,水連天,一桴渡海是老田』,田兄水中功力,難出其右,果然不曾托大妄言!」 田聽潮哈哈笑道:「連你屈歸靈也聽過我田某的小小虛名,倒真是不簡單,然而你既知我是何人,便該明白要在水裡逞強,只怕還強我不過吧?」 屈歸靈道:「是的,確然強不過你。」 一隻手攏著桴舵,田聽潮另一隻手向河流下游指了指,頷首道:「所以麼,你最好能安份點,也免得彼此間動手動腳,傷了和氣,屈歸靈,要見你的人,已經從那頭來啦。」 屈歸靈順著船首望過去,河的另一邊,正有一條尖頭快艇,在左右八隻長槳的翻飛下,如箭似的破浪前來,雖是逆流而上,竟是速度不減,眨眨眼便到了近前。 於是,站在船頭部位的「驚雷」,有些不安的低嘶起來,連續噴鼻刨蹄,馬首揮擺,似也感覺出情況的緊張與窒迫…… 田聽潮好整以暇地道:「你這匹馬兒,倒還挺有靈性的,屈歸靈,它在替你著急嘍。」 屈歸靈沒有回答,目光投注在迅速移近的那只尖頭快艇上,快艇漆成純黑色,艇首兩側各畫著一排白森森的尖銳鯊齒,左右分坐著四名身穿黑油布水靠的光頭槳手,快艇中間,站著兩個人,前面的一位,赫然竟是夜來腳底抹油,不告而別的沈鷹豔,沈鷹豔背後,卻是一位劍眉星目、唇若丹朱的俊逸青年,這青年人只著一襲黑衫,而風拂衣袂,發帶飄舞,自有一股超群拔萃的灑脫形象。 八隻長槳離水豎起,槳手的動作整齊劃一,快艇距離舢板丈許遠近,已自緩住,屈歸靈端詳著對面艇上的沈鷹豔,只見她容顏憔悴、哭喪著一張臉孔,額頭上還留著一塊瘀青,顯見曾經吃過不少苦頭,不怎麼消遙快活。 沈鷹豔見到屈歸靈,模樣十分的尷尬,她強扮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隔著一段水面,腔調暗啞地發話道:「姓屈的,真個人生何處不相見,只經過大半宿,這不又遇上了?」 屈歸靈有些啼笑皆非地道:「你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野藥?翻來覆去淨是你的把戲,在這裡按下的一步截棋,約莫又是你私下出的主意吧?」 沈鷹豔忙道:「這決不是我的點子,姓屈的,你當我此刻是處在什麼情況之下?我也是受制於人,身不由己,早成了人家的俘虜啦!」 怔了怔,屈歸靈愕然道:「俘虜?誰的俘虜?」 站在沈鷹豔背後那位漂亮的青年微微跨上一步,頷首笑道:「我的俘虜,屈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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