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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第八章 悠悠長河逼命來

  打量著這位英姿颯爽、秀逸不群的人物,屈歸靈極為謹慎地道:「老兄是——?」

  對方欠了欠身,和悅爾雅地道:「在下危中行,『燕子』危中行。」

  屈歸靈想了想,腦海裡卻沒有什麼印象,似乎從來不曾聽過這麼一號人物;他有些迷惘地道:「我們並不相識,應該不會結有什麼梁子才對。」

  此時,快艇兩邊的八位槳手,有四名伸槳入水,輕輕劃動,以保持逆流推送下兩條船的間距;危中行目注屈歸靈,道:糾葛的來源與起因有很多種,不一定非要認識才會發生,譬如剪草劫掠,強人和苦主之間又何嘗相識?但行為卻付諸施事了,屈兄,天下很有些拐彎抹角,更難以解釋的事情存在。「

  用舌尖潤了潤嘴唇,屈歸靈道:「危兄此來,莫不是也為了我身上的這封信件?」

  點點頭,危中行道:「不錯,我很遺憾昨天夜裡,憑『五虎將』與竇標、黃漢雲、馬俊眾人之力,都未能從你手中取到信件,無可奈何之下,只有采此下策,在河面上向屈兄強求了。」

  屈歸靈道:「危兄又是受誰指使?難道危兄與竇標等一干人供奉的皆是同一個主子?」

  危中行正色道:「不,竇標他們同沈鷹豔一樣,全是受雇者,我才是真正屬於組合裡的成員,這次我乃奉命暗中隨行,監視他們的行動成效,不料卻使我意外的失望;『海口集』已近在眼前,屈兄,再不攔阻你,一切就太遲了……」

  屈歸靈緩緩地道:「所以,你只好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親自出面設計陷謀於我?」

  危中行攤攤手,道:「也可以這麼說。」

  屈歸靈略略提高了聲音:「危兄,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屬於哪一個組合,受誰的指使?」

  危中行道:「很抱歉,我不能說。」

  回頭望瞭望掌舵的田聽潮,屈歸靈只見這位「海夜叉」若無其事的沖著自己露齒而笑,人在水上,他竟悠然無忌至此,未免令屈歸靈覺得氣短。

  危中行安詳地道:「田大哥與我,都是同一個幫口的,事到如今,我們只有靠自己的力量行事了。」

  屈歸靈指著樣子如喪考妣的沈鷹豔,不解地道:「既然各位要自力行事,則又裹脅著沈鷹豔做什麼?」

  危中行道:「我們帶了沈鷹豔來,當然有我們的作用,屈兄,你很快就會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作用;這個女子非常狡猾,不過,這一次她的狡猾,卻對我們很有價值。」

  屈歸靈的目光掃過沈鷹豔的面龐,沈鷹豔表情上充滿了無可奈何,她苦笑道:「我可不是有意坑你,姓屈的,人在走揹運的時候,渴涼水都能塞牙縫,我原有我的打算,誰知道才一轉身,就被危老弟截了下來,逼著我到這裡和你朝面……」

  兩條船慢慢向下流飄移著,舢板上的田聽潮與快艇上面的八名槳手,十分有效而精密地控制著船身的距離與速率,總使彼此間相隔著適度的位置;屈歸靈的身子稍稍前傾,不免狐疑地道:「他們要的是我,不,是我懷中的這封信件,你對他們的利用價值業已消失,卻不停地跟著幫襯湊合,沈鷹豔,我委實搞不清你到底是什麼心態,敲的是哪門算盤?」

  沈鷹豔訕訕地道:「姓屈的,你莫怪我,我說過,只是運氣不好,才陰錯陽差的把事情弄擰了……」

  危中行笑吟吟地道:「還是由我來解釋吧,屈兄,昨晚沈鷹豔之所以暗地溜走,原因僅為要避開你,她知道我們有人隱伏監視在側,情況的進行必已落入我們眼裡,與你串在一起,安全堪慮,她也明白我們主要對象是你,拋下你,等於移轉目標,她就能以輕鬆消遙了,但我們卻不會讓她白白溜脫,她必須要為她自私怯懦的背叛行為償付代價,我們一定要懲罰她,是而在她自認危難已成過去的時候,我們便下手將她逮個正著……」

  沈鷹豔插嘴道:「所謂見面三分情,危老弟咱們也算是朝過兩次面,何苦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我又不是罪犯,逮個什麼勁?叫你們截下就是了。」

  危中行沒有搭理,管自說下去:「依我們的意思,是在懲處過這女人之後,再另外設法來攔截你,但沈鷹豔一見性命難保,苟安圖存的自私心理油然而生,她央我們饒她一命,她有法子幫我們對付你,在聽過她所說的法子以後,我們認為頗有價值,所以,就把她一併帶來印證印證——」

  屈歸靈道:「她有法子對付我?危兄,恐怕你們上當了,我實在想不出沈鷹豔還有什麼挾制我的能耐!」

  輕拍沈鷹豔的肩頭,危中行道:「這一段,你來說吧!」

  乾咳一聲,沈鷹豔不敢正視屈歸靈,她低垂著臉孔,期期艾艾地道:「姓屈的……很對不住你,因為,呃,我又騙了你一次……但,但是我絕對不想害你,我有言在先,我原是別有打算……」

  屈歸靈相當沉得住氣,他輕描淡寫地道:「你要說什麼,無妨直截了當地把話講明,反正事情已到了這一步,或早或晚,總得攤開來面對現實,不是麼?」

  使勁在眼睛上揉了揉——沈鷹豔不是抹淚,只是一個慣常的,爭取同情的小動作:

  「姓屈的,屈歸靈,你,你身上中的『絕毒寒陰指』的毒性,並沒有完全祛除,我給你的解藥份量,只能化解一半的體內蘊毒……」

  屈歸靈心頭一震,逆血上湧,瞳孔在瞬息間放大了,於是他用力摔頭,強持鎮定地道:「這是謊話,沈鷹豔,你也明白這是謊話,否則,你絕對不敢跟我三天,提供我觀察藥效的空間,如果你不是徹底為我解除了餘毒,你知道我會怎麼對付你,而你,卻是一個愛惜自己生命勝過一切的女人!」

  歎了口氣,沈鷹豔道:「屈歸靈,老實告訴你,你體內尚未清除的餘毒,要在七天之後才能發作,第一次給你服用的解藥,其份量多少,能以化解的蘊毒程度有若干,我都經過仔細計算,所以我斷定你在七天之後才會再次顯示毒發徵候,我也才敢隨你三天,你不要不信,我說的都是實話,你若不相信,就害了你自己……」

  危中行補充著道:「屈兄,你可以檢視一下你的兩手手心,在掌紋交會的部位,隱隱各聚有一塊銅錢大小的青紫瘀痕,那就是餘毒未除的徵兆,當瘀痕逐漸擴展,也就表示毒性開始向身體四周蔓延了……」

  屈歸靈迅速伸開雙掌看察,這一看,不由冷汗淋漓,怒火頓升——可不是?兩手手心,果然各有一團烏瘀,就像是兩塊隱約不清的胎記痣印一樣,但是他知道,他的掌心間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東西!

  危中行詭密地一笑道:「如何?我們該沒有騙你吧?」

  努力調勻著呼吸,屈歸靈儘量使自己保持冷靜沉穩,然後,他對沈鷹豔道:「從頭開始,你就存心要我活不下去,嗯?」

  沈鷹豔慌忙搖頭,急切地道:「你別冤枉我,屈歸靈,說真話,在昨夜草寮的事情發生之前,我是有這個打算,但自草寮的情況有了演變之後,我已經更改主意,我原是計畫等你到達『海口集』『千帆幫』的堂口過後,再覓機遞送解藥給你,事實上,我人已跟著向『海口集』的路線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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