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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南山一儒楊文顯目睹之下,不禁又急又怒,狂吼一聲,倏而抖臂掠出。

  狐偃羅漢哈哈大笑道:「楊老秀才,俺老嚴侍候來也!」

  說著他手執「金狐尾」便待跟身而上,就在說起未起之際,卻被身後的楚雲一把拉住。

  狐偃羅漢回頭一瞧,急道:「老夥汁,奶奶的人家要以多吃少,咱們還站在這裡泡磨茹幹鳥?」

  楚雲沉默的笑笑,當他的笑容還凝聚在嘴角未退的時候,一串美妙而清脆的銀鈴之聲已破空響起,如九天之上的鳥鳴,又似阿鼻地獄的追魂哀號。

  狐偃羅漢急忙注視,只見一道耀目的劍芒,宛如一條銀箭般快捷,自半空直指向南山一儒始才落地的背影。

  楚雲沉凝的道:「老兄,這一手『星芒朝月』可夠得上火候麼?」

  狐愜羅漢眼看南山一儒慌忙回身撤步,掠出七尺之外反手相拒,又在一個照面間被迫三步的情形,不由暗自在心中嘀咕,低聲道:「這小子便是剛才險些與俺動手的朋友嘛,看不出才屆中年,就有這麼一身超絕之技,奶奶的,俺又是一次不識天下之大,究竟從哪裡鑽出來的這麼多高手?」

  楚雲輕微的籲了口氣,道:「出於綏境浩瀚的大漠,來自拐子湖清澈的湖水之濱。」

  狐偃羅漢伸手摸摸油青的頭顱,一眼瞥到站在對面那個形似店鋪掌櫃的老者,他此時面色凝固,毫無表情,雙手十指,卻在不住的微微的彎伸,兩隻眼睛,絲毫不移的注視著鬥場。

  楚雲以目示意,低沉的道:「老兄,那唇蓄八字鬍的朋友是誰?」

  狐偃羅漢緊了緊手中的金狐尾,道:「大洪山共分三堂五舵,此人乃屬第五土字舵的舵主,說出來你定然知道,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一竿叟』掌淩便是。」

  楚雲心中微微一動,故意笑道:「那麼,到了這個時候,他為何尚不動手協助同伴?而且始自至終一言不發?」

  狐偃羅漢搖頭道:「不,這老小子貌似忠厚,心地卻最為歹毒不過,他不到必要時不會出手,一出手便抽冷子給敵人來個狠的,俺與他較過一次,這老小子的一條柔鋼釣竿卻難纏得緊呢。」

  楚雲頷首不語,忽然,他輕俏的道:「老兄,待我親自去與他玩上兩趟,你替我注意一下灰旗隊的殘兵敗將,這些朋友們趁火打劫的可能還是很大呢。」

  狐偃羅漢嘻嘻笑道:「這一來灰旗隊是垮定了,莽狼會也去了半壁江山,聞說百角堡也在一夜之間煙消雲散,兩河道上,以後將不知是誰稱雄了。」

  楚雲沒有說話,用力搓了搓雙手的關節,狐偃羅漢又道:「聽說百角堡全是被一些穿著黑衣,胸前繡著金色烈陽的人物擊潰,兄弟,你也穿著一身黑衣,倒有幾分像呢。」

  己走出了三步的楚雲聞言緩緩回身,用拇指撩開罩在外面的長衫,於是,一片淡淡金芒,與空中的太陽相映,幻成一幅絢麗的圖案。

  狐偃羅漢驚得退了一步,失聲叫道:「咦哈,果然又是夥計你的傑作!」

  楚雲笑笑,雙手一擺,猛然回身,朝陰立於前的一竿叟道:「大洪山的掌舵主,江湖上英名久著的一竿叟,現在。楚某便向你領教幾手不傳絕學,大約閣下尚不致于珍藏不露吧?」

  一竿叟掌淩料不到楚雲會突然向他挑戰,雖然掌淩本人未與楚雲交過手,但無論是人家的氣派、威勢,他已親自見過,而且,昔日在下營鎮的一幕,他也耳聞南山一儒口述過,是而,一竿叟掌淩雖則沒有嘗過剝皮的滋味,他也知道那滋味必不好受,此刻他表面上雖然尚無任何顯示,但內心的忐忑不安,卻也不足為外人道了。

  楚雲炯然的目光凝注著對方,微笑道:「大洪山土字舵掌舵主,難道說,閣下不願意露兩手讓在下見識見識麼?」

  一竿叟掌淩也是老江湖了,更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物,他此刻雖然心中十分憂慮,但卻依舊冷板板的瞥了楚雲一眼.微抨唇上的八字鬍,語調淡漠的道:「既是楚大俠抬舉,老夫豈能不從,只是不論勝負,楚大俠休要動了肝火。」

  楚雲笑吟吟的道:「掌舵主,這句話原該在下奉敬給你才對。」

  二人淡然數言,卻是針鋒相對,一竿叟原想以言語激怒對方,令敵人在憤怒之下,可尋隙而攻之,然而,這番卻白費心機了。

  狐偃羅漢在後面扯開那破鑼似的嗓子道:「俺說使釣魚竿子的老匹夫,你別他娘的吊死鬼賣肉——死不要臉了,你還想占楚老弟的上風麼?就憑你這付姥姥不親,舅子不愛的德性?」

  一竿叟掌淩面不改色,雙手依然背負身後,冷笑道:「姓嚴的記著你所說的每一句活,這些話你都將付出十倍以上的代價。」

  說罷,他又向楚雲道:「楚大俠,咱們目前不用在嘴皮上賣功夫,你說對否?自然,這也要包括那位打不過就腳底抹油的大羅漢。」

  狐偃羅漢聞言之下,呵呵笑道:「奶奶的你倒好像占著理了,你們個個凶神附體,打起架來死賴活纏,人多人少一起上,比起俺腳底下抹油也強不了多少。」

  楚雲回頭向狐偃羅漢擠擠眼,大聲道:「嚴老哥,你

  「你」字才說得一半,狐偃羅漢面色忽變,張口欲呼——

  楚雲眉梢也不動一下,瘦削的身軀如箭矢般筆直升高一丈,而幾乎就在他升空的同時,一條細若小指,通體閃泛著烏黑光幕的柔鋼釣竿,已帶著尖銳風聲,自他鞋底一掃而過!楚雲身形在半空中一個翻轉,又倏而升高兩丈,微微來了一個優美的半弧,朗朗笑道:「掌舵主,閣下這偷襲之技,倒可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絕呢!」

  一竿叟掌淩手中這根柔鋼釣竿,長約九尺,通體烏光隱隱,握在手中彈顫不已,一看就知道是個內家高手所用的兵器,他這柔鋼釣竿,共分三節,平時不用可縮收成數尺長的一根鋼棒,隱於衣衫之內,一旦與人交手,運用內家真力使出,一抖之下,即可伸出達七尺之長,攻守時可柔可鋼,確實不容輕視。

  這時,掌淩面色自若,一言不發,手臂微轉,又是狂風暴雨般一十七掌,自四面八方攻向楚雲。

  這十六鞭的來勢是如此疾勁,每一鞭之間的空隙簡直可說緊密得絲毫沒有,而且又是來自不同的角度與位置。宛似一面平地興起的鞭網!

  於是——

  就似一尾在水中的遊魚,又好像在空中隨意折轉的飛鳥,更仿佛一線淡渺的煙霧,是那麼輕妙,卻又如此自然的在每一鞭看來幾乎不可能的微小間隙中穿過,宛似一個有形無質的幽靈,自那釣竿中虛虛飄過,輕逸無倫。

  一竿叟掌淩不由大吃一驚,偏身,拋臂,反手又是十九鞭,同時左手豎立如刀,突然推出兩團勁氣,逼向楚雲下盤,應變之快,亦非同小可。

  楚雲在緩緩下降的趨勢中,暗地吸入一口真氣壓入丹田,身形又在驟然間拔升,在他身形升高的刹那間,一片掌影,摟頭蓋臉的揮向一竿叟掌淩而去!

  飄忽的掌勢如雪花繽紛,勁氣縱橫交錯,來往激蕩,楚雲雖是在半空中未踏實地展出,威力之大,仍是十足驚人!

  一竿叟掌淩唇上的八字鬍根根翹起,雙目怒瞪如鈴,不退不閃,手中釣竿旋動如風,呼嘯的聲音夾雜著圈圈深厚的罡力,在他面前布成一道氣牆。

  刹那間——

  「轟」然激蕩,巨響震撼四周,劈啪不停的暴響聲傳播不息,楚雲身形又在空中一個折轉,再升三尺,一竿叟掌淩卻面色帶金,連退六步,手中柔鋼釣竿顫動如浪,晃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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