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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蕭韻婷不由全身一陣哆嗦,顫抖的問:「前……輩……你……你說什麼?」

  大耳老人目光凝注鬥場,面色十分難看的道:「老夫在說,姑娘你的推測對了,大羅金環飛老果然有些敵不住那浪子楚雲,看情形,飛老要拼一次了……」

  蕭韻婷刹時面如死灰,她絕望的閉上眼,哀哀低號:「天啊……」

  大耳老人心中一酸,一跺手中鐵杖,匆匆說道:「姑娘,你自行設法逃生吧,老夫要加入戰陣,與那楚雲一分生死了……」

  夜空仍是深沉而黝黯的,寒星閃眨著,像幽靈的眼睛,萋萋的野草在夜風裡搖擺,發出一陣陣蕭索的聲息,氣氛蒼涼逾恒,蕭韻婷已流不出眼淚了,她無助的躺在地上,四肢百駭麻痹酸痛,混身沒有一點力量,絕望,似一條毒蛇般啃齧著她的思維,連一絲幾的期盼,都在這絕望中被扼殺了,於是,她眼睜睜的望著夜空,眼睜睜的看著大耳老人的魁偉身影逐漸移去……

  那邊——楚雲手中的「苦心黑龍」,幾乎與他的身體合併為一,揮起直沖雲霄,俯落穿透黃泉,旋舞令星墜月殞,縱橫使雲彌霧漫,狹窄而鋒利的劍身,在他手上宛如雷神所揮擊的電矛,閃躍於天地,迸射於蒼穹,淩厲極了,猛辣極了。

  大羅金環江一飛的紫紅長袍已像雙翼般箕張蓬漲,兩個如車輪的利齒金環交相砸擊,重疊翻飛,在夜黯中,仿佛兩個急速滾動的金球,又像那照耀在四野;翻散聚合,生息不斷的火團暴雷,威烈尤匹。

  蛇似的劍芒穿拂伸縮,繞旋回轉,滾球似的金團往來流動,左飛右落,速度之快,招式之奇,可謂歎為觀止了。

  大耳老人提著鐵杖,心驚膽顫的站在一旁發怔,是的,在這種絕世高手的爭鬥下,便像煞四周都布起了一道緊密的羅網,實在難以插手介入,大耳老人固然亦屬江湖一流人物,不過,在此種情形之下,他也感到自己已近乎多餘的悲哀了。

  在拼戰中的兩人,這時已經差不多明白雙方的實力如何了,大羅金環江一飛是近四十年來,在武林中出類拔萃的角色,他經過的大小陣仗何止千百?遭遇到的驚濤駭浪,生死關頭也不勝枚舉了,可是,在休隱無憂山十五年後首次行道的今日,他卻逢到了眼前這位結結實實的對手;這有如魔鬼般高強而卓絕的對手,他的年齡,與大羅金環又是相差得何其遙遠啊。

  只要是一個習武之人,一個對武學內蘊之道有著深切修為的高手,他的年紀與功力之渾厚乃是成正比的,歲月越悠長,技藝越精奧,決不會隨著年齡的老耄而使己身的功能消退,否則,這就只能算是一個略知武學皮毛的庸手了。

  楚雲力鬥大羅金環,亦有著沉重的感覺,但是,卻也沒有到達制敵不住的地步,他有著充分的信心,可使眼前這位名揚一時的高手遲早落敗,不錯,他已經在這以前遭遇過更為辣手的敵人,大羅金環的武功較之日前的兜鍪雙豪任何一人皆要高上一籌,可是,若與兜鍪雙豪二人聯手之力相較,大羅金環卻不免要遜色了,也就是說,若將大羅金環與兜鍪雙豪相比,則大羅金環可以單一擊敗他們,但若兜鍪雙豪二人聯手合力,大羅金環就要落敗,換言之,楚雲能以一己之力戰勝兜鍪雙豪,那麼,他打敗大羅金環,也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武學之道,是絲毫也不能勉強僥倖的,好比一個人的力量,有多少力氣就能舉擎多重的物件,若不自量力,妄自逞強,則必會得到與希望相反的結果。

  目前的境勢,在拼鬥中兩人都是肚裡明白、眼中雪亮,任是長劍如虹,金環輝耀,卻都只是在等候那一刻的到來——勝利或失敗的刹那。

  於是——大羅金環江一飛心緒已有些不寧了,儘管他表面上仍是十分沉著穩定,攻拒之間亦越來越猛厲,腦子裡卻極快的尋思著脫身自保的方法,以他的經驗與所學,他相信,事情不會太惡劣……

  楚雲身形閃挪如風,劍勢連綿不絕,式式繁複緊密,招招快捷狠辣,在揮掠的劍影寒光中,他淡然一笑道:「老朋友,長江的前浪衰微了,很可惜,是麼?」

  大羅金環悶不吭聲,仍自招出如飛,縱橫遊移,自發蒼蒼,白髯飄拂,像煞在半空中旋舞翱翔。

  楚雲緊跟著戮出十六劍,邊輕蔑的道:「江一飛,假若你此刻認輸離去,在下可以給你一條生路,讓你留著了張口去哭訴你的親友,留著一雙手再來尋我報仇。」

  大羅金環倏而左右各盤旋了三次,金環上砸下撞,前套後拉,雙腿閃電般連連蹴出七次,突然又退出六步,大吼道:「黃口小子,你即將得到教訓!」

  像一隻怒箭,楚雲瘦削的身軀沖天而起,又在刹那間若滾桶般翻轉而下,於是,並射霍亮的精芒暴漲裹著他的身體回舞擴散,尖銳的,劃破空氣的刺耳嘯聲,亦隨著光輝的閃耀同時響起。

  大羅金環江一飛豁然狂笑如雷,沉馬立樁,淵停嶽峙。

  面孔亦極快的轉為血紅,雙手金環平平伸開——仿佛是流光一閃,窄長的寒電猝然似飛虹般射到,大羅鬚眉俱張,狂叱一聲,雙手金環掄起兩團耀目的金圈,好像兩個烈焰熊熊的火球,帶著呼轟風聲自左右挾到!

  寒光倏而回轉,略一繞旋,又揮霍著自十七個不同的方向射來,明亮的光芒長短穿插,散緊消合,有如正月裡爆起在空中的火焰,繽繽紛紛,奇迷奪目,美麗而又蕭煞的自四面八方飛攏而來。

  金圈迅速擴展,在無數個荒墳上奔掠,野草紛飛,塵灰並揚,刹那間已與來自不同方向的十七道冷電接觸!

  在一連串清脆而響亮的碰擊聲中火花四濺,嗡然的餘韻續繞不息,兩條黑影已倏然分開。

  楚雲輕輕的將苦心黑龍長劍拄在地上,掛在胯旁的白玉黑龍劍鞘尚在微微晃動,襯著他冷冷的一絲笑意,模樣兒輕蔑極了。

  在三丈以外——大羅金環江一飛仍舊白髯飄拂挺立不動,手中的金環閃眨著寒森的冷光,他兩隻眼睛仿佛噴火般怒瞪著楚雲,像一隻負了傷的野獸,在惡毒中含有極度的仇恨。

  大耳老人慌亂而緊張的奔向前去,低聲道:「飛老,你未曾吃虧吧?」

  大羅金環江一飛重重的哼了一聲,卻沉著的道:「栽了,老夫闖蕩江湖凡六十餘年,這尚是首次碰到了大釘子,眼前小子終非池中之物,將來實在可畏。」

  大耳老人迷惑的向江一飛全身打量一番,奇怪的道:「不過……飛老,你好像沒有受到什麼創傷……」

  大羅金環瞪了大耳老人一眼,雙腳輕抬,大耳老人目光一瞥,不由駭得用力咽下一口唾沫——這才止住那一聲喉中的驚呼,原來,大羅金環腳上那只青緞子軟鞋,已齊底被削去,然而,他的腳板卻沒有受到一絲傷害。

  輕輕將手中的金環併攏折合,江一飛極其低微的歎了口氣,他一拂長髯,冷森森的看著楚雲,語音深沉的道:「楚雲,你師承何人?」

  楚雲滿不在乎的一笑,道:「雲裡青龍。」

  大羅金環不信的冷冷一哼,道:「雲裡青龍左霄雖屬武林一流人物,卻也不見得如何驚人,楚雲,他調教不出來你這一身功夫。」

  楚雲舐舐嘴舌,緩緩地歸劍人鞘,道:「江一飛,你為何追問此事?莫非想尋楚某先師報復?」

  大羅金環憤怒的瞪著對方,大聲道:「雲裡青龍左霄早已死去,老夫怎會找他屍首算帳?楚雲,老夫問你,無畏金雕武血難是你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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