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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谷唳魂伸手將席雙慧讓到方才自己所坐的石凳上,始面向端木子厚,微帶尷尬的笑了笑:「大少主,這一位是席雙慧席姑娘,是我的,呃,朋友端木子厚連忙抱拳,說起話來竟有幾分緊張靦腆:」我是端木子厚——「席雙慧站起還禮,盈盈笑道:」久仰大少主英名,今天真是幸會了。「不等端木子厚呢喃不清的客套,穀唳魂又指了指玄三冬:」席姑娘,這也是我的患難之交,崆洞『土兒遁』玄三冬玄兄。「席雙慧笑著點頭:」『小七煞』中的第一位,玄壯士,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啦。「玄三冬眯著眼道:」不敢當不敢當,聞名不如見面,見面不過如此,慚愧慚愧……「端木子厚是個直心眼的老實人,他望著席雙慧,頗為抱歉的道:」不知席姑娘駕臨,穀首座亦未曾事先提醒一句,沒什麼像樣的東西招待,只等家師回來,我們立時開飯,好在有三冬哥燉的一隻山雉,湊合著替席姑娘接風………席雙慧輕巧的坐下,神態安詳的道:「我先前是在說笑話,大少主可別當了真,我好不容易找來這裡,已經累得又虛又乏,什麼胃口都沒有,又有些事情要告訴谷壯士。」

  端木子厚不解的道:「難道說,席姑娘與谷首座不是事先約好在此地晤面的?」

  席雙慧瞟了穀唳魂一眼,語氣裡不禁有些怨意:「他要肯向我明說大少主清修的寶地,我也用不著吃這番辛苦,翻山越嶺跑了不知多少冤枉路,整整三天三夜,才算找著這個所在!」

  穀唳魂忙道:「你可不能怪我,席姑娘,師父與大少主習修之處,必須保持絕對機密,不能洩露,休說外人,連堂口裡亦僅有老爺子和我知道,若是因為我的口風不穩而走漏消息,後果之嚴重,我便賠上這顆腦袋都承當不起,此中苦衷,務祈包涵……」

  席雙慧道:「端木老當家有你這麼一位赤膽忠肝又守口如瓶的死士,足可告慰平生了!」

  不管席雙慧是真心贊舉抑或內含揶揄,穀唳魂不得不陪笑再加解釋:「席姑娘,你是明白人,且深知我此行任務的艱險兇惡,實非步步為營,著著設防不可,我不是不相信你,只因這付擔子太重,生恐有所失閃……」

  席雙慧尚未回話,端木子厚已沖著穀唳魂,大大不以為然的道:「穀首座,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席姑娘既是你的朋友,又千辛萬苦從老遠跑來給你送信傳話,你為什麼不把確實地點事先告訴人家?保密固然是該保密,卻要看對什麼人,席姑娘一個弱質女子,翻山越嶺四處尋覓,于此荒野峰巒之間,你也忍得下心?交朋友理該坦誠以見,不作尖肚皮裡暗藏玄機……」

  穀唳魂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大少主說得是,但老爺子有令在先,我實是不便違背。」

  席雙慧挑著眉梢子,語帶促狹:「谷壯士,端木老當家的諭令固然你不便違背,但我身在曹營,你終規不敢深信於我,大概這才是最大的原因吧?」

  穀唳魂苦笑道:「沒這個意思,席姑娘,你待我恩深義重,我怎會這麼設想?你別豁了邊——」

  端木子厚迷惑的道:「身在曹營,誰身在曹營呐?」

  席雙慧大大方方的道:「我;大少主,我是嚴渡以重酬請來幫場的人,換句話說,也可以算嚴渡陣營中的一份子,表面上,我和你們是對立的!」

  呆了呆,端木子厚呐呐的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簡直搞迷糊了……」

  他迷糊,玄三冬可半點不迷糊,這時業已驚出一身冷汗,臉都泛了綠:「我的老天,原來竟是這麼一號『朋友』,如此說來,姓嚴的他們豈不是隨後而至,大軍壓境啦?」

  谷唳魂平靜的道:「假如這樣,我就不會說席姑娘是我的朋友了。」

  玄三冬啞著嗓門,眼珠子朝外凸:「谷老兄,席姑娘自己承認是嚴渡那邊的人,她都能找上門來,嚴渡那一干虎狼還閑得著?只怕眼下已經圍伺洞外,列陣以待了!」

  端木子厚亦不由惴惴:「穀首座,可是這話?」

  穀唳魂微微一笑,道:「席姑娘不錯是嚴渡請來的幫手,但她表面上幫著嚴渡,暗裡卻傾向於我,要不是她幾番相助,今天我能否抵達『妙香山』尚未敢言;大少主,她的情形和玄三冬玄兄一樣,分別只在一個明著對立,一個私下掩護而已。」

  端木已厚恍悟的道:「原來如此,席姑娘擔驚受險,煞費若心,真是可敬可佩。」

  席雙慧笑道:「話不點不明,鑼不敲不響,大少主的抬舉我不敢當,至少能瞭解我的立場,明白我的心志,我就感激不盡了……」

  玄三冬手撫胸口,訕訕的打了個哈哈:「卻是好一場虛驚;我們谷老兄不簡單,果然神通廣大,處處奇兵,我做夢也夢不到在姓嚴的那一窩裡,竟尚安排著這麼一步暗棋!」

  穀唳魂歎了口氣:

  「虧得是席姑娘有心!老實說,在她所處的環境裡,我根本不敢奢望她還能幫我什麼忙,但求她平安自保,我就意願已足。」

  席雙慧目光如絲,柔柔的看著穀唳魂,聲音裡透著難以掩隱,亦不打算掩隱的情感:「你的事,我怎能不上心?日也懸著、夜也掛著,恨不能把他們的動態行止拿夢托你,讓風傳你,又癡想靈犀能通,魂魄交融,早早把我所悉的一切知會給你;谷壯士,我是很苦,任恁五內如焚,卻絲毫不能形容於外,每天還得說些違心的話,聽些椎心的惡言,費盡腦筋盤算著怎麼來尋找你……」

  一位美麗清純的少女,當著三個男人面前,那麼自然的在述說著她心間的話,沒有做作,不帶矯情;只是平鋪直敘,侃佩而言,穀唳魂飽經鐵血,達練人生,亦不禁暗中熱潮翻湧,心緒動盪,紅粉知己,這就是了!

  「我不知該怎麼向你表達我內心的謝意,席姑娘,你給我的實在太多……」

  席雙慧幽幽的道:「不須聽你一個謝字,谷壯士,但求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

  穀唳魂脫口道:「我明白,我當然明白——」

  四目相對,又目光低垂,只在這刹那的交會間,彼此便已神韻貫通,形質相合,用不著再說什麼,兩個人都覺得已是那麼深知深明,坦率得再無一縷之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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