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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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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攻心 穀唳魂靜靜的道:「我破了他的氣穴,玄兄,你知道一個習武的人在無法行功聚氣之後會是怎麼一個情況,那種情況是不是有點痛苦?」 玄三冬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的天——這不止是『有一點』痛苦,簡直就是莫大的折磨;如此說來,姓金的豈不是同個廢人一樣了?卻不知他承受得了承受不了這個事實……」 緩步向前走去,谷唳魂淡然道:「相信他承受得了,玄兄。」 一拐一瘸的跟了上來,玄三冬搖頭道:「話可不是這樣說,谷老兄,像我們練功的人,最怕就是被破掉氣穴或傷損筋脈,一朝不能運勁使力,便成了個看似囫圇、實則虛脫的廢物,想想當年的活蹦亂跳,英雄蓋世,再看著眼前的殘頹孱弱,外強中乾,那股子窩囊,最叫人難以平順……」 穀唳魂一笑道:「沒有錯,但這種難以平順的怨恚,總比死了強。」玄三冬默然咀嚼著穀唳魂的話意,若有所悟的咧了咧嘴:「這倒是一語中的,性命保住才是正理,若然一口氣接不上來,再有什麼高強的本事也算白搭,哪有死人稱尊武林的?不錯,活著要比死了強,縱然活看只是個廢人!」穀唳魂又低沉的道:「你會這麼思量,我會這麼思量,絕大多數的人也都會這麼思量,其中自然亦包括了金經魁;休看他以殺人為業,濺血奪命視同等閒,卻只是在他對付別人的時候才有此等狠辣勁道,事情臨罩在他自己頭上,就完全不是那種滋味了,玄兄,你信不信,越習慣糟塌人家性命的人,越對自己的性命珍惜留戀?」 玄三冬笑道:「這還用說?剜肉挑筋,是痛在王八蛋身上,輪到自己朝刀口上湊的辰光,感受就全然兩碼子事了,凡是人,豈有不替自家打算的?」 來在金經魁身邊,穀唳魂先端詳著盤膝僵坐的陶雲峰;陶雲峰雙目緊閉,臉色青灰,鼻孔與唇角間流沾著赤褐色的濃血,人盤在那裡,任是風拂發飄,衣襖掀揚,卻毫無動靜;死人與活人,差的就是這麼一抹靈氣、一點生韻,只缺了如此小小的半截兒,光景便全變了,沒有錯,陶雲峰果然是升了天,而看情形,他在臨終前還挺熬得住,面容上不顯太多的痛苦之色。 咽了口唾沫,玄三冬呐呐的道:「姓陶的真是翹啦,想想也叫不值,替那些狗雜碎賣命,上箕麼?」 谷唳魂沒有回答玄三冬,他只輕輕蹲下,目光炯亮的盯視著拳屈地下的金經魁。 過了好一陣,金經魁才算有了動靜,先是身軀微微蠕顫,低弱的透出一口氣,這口氣像嘆息,又像呻吟,帶著股子萬念俱灰的蒼涼意味。 谷唳魂的臉容上毫無表情,聲音也是同樣的僵漠冷硬:「該緩過勁來了,金經魁,外頭冷,咱們屋裡談。」 掙扎著仰起那張慘白的面孔,金經魁吃力的喘了幾聲,嗓調蒼啞,語氣執拗: 「要怎麼辦悉隨尊便……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穀唳魂冷冷的道:「你是老江湖,姓金的,少給我玩這一套充英雄扮好漢的把戲,免得自討苦吃,一旦正經事談完,你想怎麼上路我都成全你!」 旁邊,玄三冬不懷好意的笑道:「姓金的,如今你這金八刀可不同以前的金八刀了,別他奶奶人五人六裝得和真的一樣,你要不信,我若不在半炷香的時光裡整得你喊天,就算你是我的老祖宗;娘的皮,人到了屋簷下,還容得你不低頭?」 金經魁哼唧了一聲:「你是個典型的卑鄙小人,玄三冬……」玄三冬陰陰一笑:「待一會你就將發覺,老子不但要扮小人,尚懂得學仵作——挖坑埋你個雜碎的活爹便是我!」一口氣驀然往上頂,金經魁急促的喘息起來,慘白的臉盤上泛染著病忐的褚赤,五官也扭曲成了一堆,吁吁的喘聲裡,還夾雜著幹啞的嗆咳,看模樣,他可是真正傷了本元啦!雙臂環胸,玄三冬元動於衷的翻轉著兩隻眼珠子:「要是果然一口氣喘不上來憋死了你,姓金的,那你才叫占了便宜,怕就怕你舍不下這個人間世,好歹猶賴著不肯開路哩!」穀唳魂暗中扯了扯玄三冬衣角,搖搖頭,伸手架在金經魁腋下,三不管的把這位敗軍之將愣攙起來,大步行向石屋之內。 石屋的格局是一明一暗,明間燈火燁燁,桌上那根兒臂粗細的牛脂燭正冒著縷縷黑煙,青紅色的火苗子嘩剝有聲的跳動著,一股刺鼻的腥味在屋中迷漫,光度是夠了,只是卻嗆得人難受,把金經魁扶坐在牆角的那張竹椅上,穀唳魂自己拉了一隻硬木圓凳面對著金經魁坐下,光景是要訊問個水落石出的味道。 玄三冬望著間隔內室的這扇粗糙木門,木門是虛掩著的,他朝裡面努了努嘴:「那裡頭,你先前可已查看過了?」 穀唳魂沉重的道:「我一沖進來就進了裡面,沒有人。」 玄三冬仍不死心的探頭進去看了一遍,待縮回腦袋,已忍不住咒駡起來:「好一群奸滑刁狡的東西,他們居然這麼快就把人移了地方!」 谷唳魂鎮定的道:「會不會——他們根本就未將家父擄來此處?」 玄三冬大聲道:「我們不用猜測,谷老兄,事實如何,問姓金的就能一清二楚,他要守得住口,我便陪他消磨到底,看看最後是誰撐持不下!」 穀唳魂轉回身去,平淡的道:「叫人說實話,有很多種有效的方法——縱然那人曾經煊赫一時或不可一世!」 燭火映著穀唳魂的半身血紅,特別刺眼驚心,玄三冬直到現在,才發覺穀唳魂傷得不輕,他低叫一聲,快步趨前審視:「天老爺,我的谷兄,你敢情是鐵打的金剛、鑄澆的羅漢?傷成這樣連哼一聲也沒有,你就不怕流血癱了你?快把上衣褪下來,讓我給你瞧瞧。」 穀唳魂道: 「還好,一半時應該挺得住,眼下先把正事問明瞭要緊。」 玄三冬忙道:「這樣吧,你問話,我替你止血治傷,咱們搭配著進行;精血這玩意最是虛耗不得,流失多了,重則要命,輕則傷本,斷斷不可等閒視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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