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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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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與玄三冬拼鬥中的陶雲峰,睹狀之下狂吼如嘯,人在三丈之外,雙臂抖翻,影子已到了穀唳魂頭頂,轉輪刀揮霍雙切,形體卻又倏而淩空橫旋,眼看切向穀唳魂的輪刀脫手暴飛,直如兩團隕月,斜斬隨後跟至的玄三冬! 穀唳魂大叫一聲,不及示警,由下往上標躥,掌揮似電,劈向那兩柄後飛斜斬的轉輪刀,勁力湧回中,兩柄環狀利刃只是激偏寸許,仍然挾著強銳的來勢撲向玄三冬! 聽得穀唳魂那一聲急叫,玄三冬已經起了警惕,眼中光環驟閃,串連成追魂奪魄的一對弧刃早到了近前,千鈞一髮間,他不朝上躍,不往側翻,更不用兵器去磕擊飛至的輪刀,一副五短身材猛縮驟團,在不及人們眨眼的一瞬裡螺陀似的兜地旋轉,只聞得一陣驀起的刺耳鑽響,寒月般的兩圈光弧已擊中山岩,在一片碎石迸濺中倒彈而起,嗡嗡吟顫著墜入黑暗——另一邊,陶雲峰居然盤膝穩坐在金經魁身側,模樣倒似老僧入定,渾然於物外了。 在須臾的怔室之後,穀唳魂不由一頭冷汗,他費力的移步向前,忐忑著低呼:「玄兄,玄兄,你聽得到我的聲音麼?如果你尚有知覺,請回答我一聲……」 沉寂了片刻,一團黑影開始在那裡蠕動,又傳來一陣吚唔不清的音調:「我的親娘……竟是插在兩塊石根當中了……谷老兄,麻煩你來拖我一把……」 谷唳魂心靈一寬,趕忙拖著兩條腿湊了過去,目光瞥處,差點笑出聲來——玄三冬的腿腳全露在地面之上,半片屁股也蹶翹著,只是前半個身子已沒入土石之中,那光景,好像個活埋了半截的人,又像是掙扎著待從地府爬回陽世的還魂者,模樣怪異,更透著滑稽。玄三冬的聲音又悶悶的從地下響起,一面不停扭動下肢:「谷老兄,谷老兄,你來了麼?煩你拉住我兩隻腳,使力朝外扯,我也在下頭向後頂,兩下一湊合,很快就能出來啦……」伸手抓牢玄三冬那兩隻粗肥的足踝,穀唳魂不留意碰到了對方翹起的屁股,只聽玄三冬痛叫一聲,在下頭吁吁喘著氣:「輕點,我的爹,你千萬放輕點,姓陶的飛拋過來的兩把轉輪刀,其中一把約莫片了我腚上四兩肉去,火辣的痛得慌,一碰就像扯著心哪……」穀唳魂謹慎的配合著玄三冬用力,經過好一陣近騰,才算把個玄三冬灰頭土臉的從土石里拉了出來;這位「土兒遁『出土的德性卻真夠瞧,不但滿頭面的灰沙,血糊淋漓的擦破了好幾處臉皮,半個腦殼還罩在他手上」旋地錐「的特大號護手內——人一站起來,不穩的搖晃著,卻如釋重負般長籲一聲:」總算是重見天日了……谷老兄,這一場惡鬥,咱們似乎是贏啦?「穀唳魂笑了笑,顯得頗為疲乏的道:」卻是贏來不易,連你都差一點困於九地之下,回不了頭……「 打了個哈哈,玄三冬抹了把臉:「這座鬼山崗,遍地岩石,本來就不適宜用我的遁地術,我是他娘情急之下,才三不管硬鑽一通,哪知鑽是鑽進去了,卻只進去一半就被下面兩塊石根卡牢啦,要不是老兄你幫我一把,待要出來還真不容易哩!」 穀唳魂審視了一下玄三冬鑽入的地方,又伸手摸了摸,不禁咋舌:「乖乖,足有兩寸厚的石面,你竟然仍能在那麼短促的時間內一鑽而入,這份功力,實在非同小可!」 玄三冬嘿嘿笑道:「也叫逼急了,谷老兄,若是再慢一步,姓陶的那兩輪破刀,大概就要將我橫切四段囉,他娘個皮,這老王八蛋可真狠著哪!」 說著,他惡狠狠的瞪了過去,卻又猛的睜大雙眼,又迷惑又惱怒的道:「咦?姓陶的莫不成還有閒情逸趣空下來運氣調息?瞧他那副悠閒自在的德性,好像吃了癟的是我們一樣!」 穀唳魂眼神黯淡,微微嘆息:「他已經死了,玄兄。」 呆了呆,玄三冬定定望著盤膝不動的陶雲峰,有些愕然道:「死了?怎麼死的?剛才還他娘活神活現,張牙舞爪的待要取人性命,怎的這一轉眼就斷了氣?人若要死,該橫著躺下才對,姓陶的偏學那老僧入定,盤膝打坐,其中會不會有花巧?這老小子說不定在唬弄我們……」 搖搖頭,穀唳魂道:「死人活人,我一眼就能分明,錯不了,生死之間,不獨差那一口氣,有形態上的區別,而且韻息間也總有那麼一點不同;陶雲峰的死並不足奇,先前他與我拚鬥之際,業已肋骨折斷,內腑受創,可能在經過劇烈動作後逆血回湧、斷骨反插於心肺,才造成了他的猝死……玄兄,人要挑哪一種姿勢去死,亦由各人所好,正如穿衣戴帽,偏愛自有差異,他願意坐著升天,是他的喜好,總之人死了沒錯,你就犯不上嫌他躺著還是坐著了……「 尷尬的乾笑著,玄三冬一指拳屈在地下的金經魁,放低了聲調:「那姓金的,可也升了天?」 穀唳魂道:「不,金經魁還活著,只不過,呃,活得有點痛苦罷了。」 玄三冬又望向那和死人差不多的金經魁,不解的道:「你的意思是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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