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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陶雲峰微微搖頭,表情嚴肅的道:「穀首座,我深悉你的能耐,更明白你的膽識機智俱皆超人一等,從與你初次見面開始,我就沒有小覷過你,你是一個極度難惹難纏的對手,我曾一再暗自期盼,希望我們之間不至有敵對之日,然而人願不及天算,形勢演變,果然到了此步田地,對我來說,實在是一種不幸……」

  穀唳魂靜靜的道:「如果你確然有此感觸,現在退出是非圈為時未晚,陶雲峰,你是個明白人,何苦助紂為虐,愣要來趟這灣渾水?」

  目光投注在拚殺中的兩人身上,陶雲峰形色冷晦,嗓調微顯暗啞:「此時此地,已不可言退,穀首座,我向來是個有始有終的人,這一生不做虎頭蛇尾之事,既有承諾,且已捲入,便只有貫徹到底!」

  穀唳魂道:「更不分黑白、不問屈直、不論正邪?」

  陶雲峰生硬的道:「因為立場的互異,對道理的說法各據其詞,各有所見,穀首座,你認為嚴渡他們大逆不道,他們猶指控你偏執頑冥,到底孰是孰非,大概就必須以成敗論英雄了!」

  穀唳魂沉緩的道:「成敗或許能以論英雄,但成敗卻難以論斷天理、抹煞是非,陶雲峰,成敗只是一個事實,決非諦造真理,事實極其殘酷,但真理卻永垂不朽!」

  乾瘦的面孔上起了一絲細微得不易察覺的痙顫,陶雲峰不願意再對這個話題深入談論下去,他當然知道,真義是越辯越明的,辯到最後,怕只怕自家詞窮以對,那就大大的尷尬了,情形利害正如他所言,大勢所趨,縱有一二損德逾份之舉,也權當遺憾,改朝換代的大事麼,良知天理,亦就提不得啦!

  那邊廂,金經魁已迴圈了三式刀法,任是刀刀連綿,招招兇狠,看光景仍然擺不平玄三冬,金經魁的功力強在猛悍犀利,玄三冬卻妙在閃躲靈活,但見光焰流閃撞霍中,人影蹦彈翻滾,險是險,驚是驚,但一時半刻之內,似乎還不可能有什麼決定性的變化。

  陶雲峰雙目凝聚,神色果決剛毅,是一副豁將出去,不計一切後果的模樣:「谷首座,辰光不早,我想,該是我們兩人做一決斷的時候了……」

  穀唳魂在這片刻前後,對於陶雲峰的觀感起了極大的轉變,他不止是失望、是惋歎,更有著無可名狀的憎惡;不錯,陶雲峰算是個有思想、明道理的人,唯其有思想、明道理,卻仍趨炎附勢、昧於心術,才越加不可原諒,姓陶的言詞狡辯,徒托堂皇,實際上是在和稀泥,說穿了不值一文——無非是想幫著行情看好的一批牛鬼蛇神奪取江山基業,求那事成之後分一杯羹罷了。

  但是,那批表面上行情不錯的牛鬼蛇神,是否果真具有如此的實力與潛能?不到結局揭曉之前,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雙刃斧從穀唳魂的腰間抽出,兩片彎月形左右對稱的斧刃,映著石屋內溢出的燈光,閃泛著森冷的藍芒,仿佛是眨動的魔眼,無聲的詛咒,穀唳魂雙手握斧,正舉胸前,清臒又滿布風塵的面龐,冷硬如這白石崗上的山岩。

  陶雲峰飄身而起,宛似一片棉絮飄向空中,隨風浮動的一刹又暴撲急瀉,他手上的一對轉輪刀便帶起兩團雪亮的光環,有如月落大地,銳勁充斥下直罩穀唳魂。

  這樣的身法,這樣的攻勢,穀唳魂並不陌生,僅是久違了而已——雙刃斧突然上揚,在同一點的位置倏忽左右分揮,「嗆啷」兩聲合為一響,陶雲峰形體驟升,卻一個斤斗翻到穀唳魂背後,單輪斜飛,橫切穀唳魂脖頸,輪光初現,他人已貼地搶進,另一把轉輪刀猛斬敵人雙足!

  雙刃斧便驀而倒插向後,當轉輪刀的鋒口砍在斧杆上,當四濺的火星迸揚,穀唳魂的軀體以斧柄為中心,霍然淩空迴旋,於是,一溜鮮血自他的肩頭抖起,而偏了準頭的轉輪刀鋒刃幾乎還未及旋離他的肌肉,飛起的雙腳已兜面蹴上陶雲峰的左肋,將這位「飛燕子」「砰」的一聲踢出七步,但見姓陶的身形騰翻,雙臂連續揮振,居然在幾次搖擺間平穩落地,至多,也只是打了個踉蹌罷了。

  金經魁立時脫離戰圈,倒旋身,「呼」的掠至陶雲峰左側,驚悸之情溢於言表:「陶兄,陶兄,你,你沒有事吧?」

  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玄三冬,業已累得不成樣子了,卻仍然抹了一把汗水橫甩地下,不忘記幸災樂禍,給對方刺上幾句:「哦呸!就別他娘掩耳盜鈴,自己誆騙自己啦,瞧瞧姓陶的那副熊樣吧,臉色透青,青中翻白,比那死人只多了一口氣,這還能叫沒有事?金經魁,好叫你得知,姓陶的不但有事,而且事情大啦,大得去了半條老命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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