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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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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經魁暴吼如雷,雙目凸瞪,模樣活脫待要吃人般火毒的盯著玄三冬:「住口,你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混帳畜牲!」 玄三冬又透了一口氣,惡狠狠的頂了回去:「姓金的,你不過是兔死狐悲,同類傷情,更不帶幾分人性人味!」 臉色灰槁的陶雲峰唇角滴血,呼吸濁重,身子也在不住抽搐著,他輕輕向金經魁擺了擺手,噎著聲道:「金兄……且莫與那玄三冬徒爭口舌,當務之急,首需求取制敵保命之道……」 金經魁壓低嗓門,憂惶的道:「你的傷,陶兄,似乎不輕!」 陶雲峰吸了口氣,努力支撐著;「今晚的形勢異常兇險……金兄,谷唳魂出手用招,全是拚命的架式,他的心意我明白,乃是打譜拚掉一個算一個,他先將他自己置於不敗之地,再豁死向我們反撲,金兄,你我能否生出,端看眼前的演變了……「 暗裡起了一陣冷顫,金經魁說話卻硬:「姓穀的沒有什麼大不了,陶兄,他與你這場拚鬥,其實也不曾占到便宜,你固然受了傷,他亦非完整,大夥發狠朝上卯,鹿死誰手,猶未敢言!」 陶雲峰湊近金經魁耳邊,一開口就是滿嘴的血腥氣:「我……金兄……不瞞你說,我業已是強弩之末了,穀唳魂那一腳,踹折了我的三根肋骨,而且,斷裂的骨叉,可能已傷及內腑,如今一口氣提不住人就得躺下,是否還能運勁施功,一點把握也沒有……」 金經魁不禁心虛氣浮,口乾舌燥,喉管裡像是掖進一把沙子:「是不是還能撐一下?陶兄,假設果如你的判斷,姓穀的乃是橫了心不留活口,我們好歹卻得和他周旋到底,總不能任其宰割;對方現在是兩個人,陶兄你如能與我配合,以二敵二,或有勝算,若是你難以支持,單叫我獨自個應付,恐怕情形就不樂觀了,勢孤力薄之下,十有八九是罩不住!」這位素有「金八刀」之稱的職業殺手,身背多少人命,刀系若干冤魂?向來流血奪魄就不當回事,然而在他自己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其緊張憂惶之情,卻聚於中並形於外,要別人的命和別人要自家的命,感受竟如此大不相同,誰說生死容易看透?即使戾氣蔽天的魔星、視人如草芥的惡煞,看得透的也只是別人的生死罷了。 陶雲峰喉頭咯咯作響,似是一口痰卡在氣管中上下不得,金經魁趕忙拍著他的背心,這冷的夜晚,腦門子上業已沁出汗水:「陶兄,你務必要振作,務必得挺住,咱們哥倆可是一根絲線拴著兩隻螞蚱,但要跳不動,就全癱做一堆去了,這不是玩笑之事!」 掙扎著好不容易喘出一聲粗氣,陶雲峰的面色浮現出一抹奇異的紫紅,他沙啞的道:「形勢險惡……我何嘗不清楚?金兄,我雖年紀不小,卻也還想朝下活,人哪有嫌命長的道理?然則今晚上情況不妙,我們打譜朝下活,就免不得大費周章了……」 金經魁的臉頰微微痙攣,咬著牙道:「只要你還能助我一臂,陶兄,我至少能撈回他們一個墊底!」 陶雲峰艱辛的道:「我說過……我一定盡力而為就是……還有一層,金兄,你早早在心裡記牢,穀唳魂的老父固然已經掌握在我們手中,且足以對他形成牽制,但如果他權當尚不知情,這牽制便無從發揮,我的意思……你明白?」 怔了怔,金經魁愕然道:「此話怎說?」 望了一眼對面神態平靜得幾近悠閒的穀唳魂,陶雲峰的呼吸不禁又急促起來,他口鼻之間吁吁的宛似拉著風箱:「前去擄劫他老父的人,一共有四個……你、我、池通之外,就是玄三冬,眼下池通送了命,玄三冬窩裡反,萬一我們兩人也橫屍於此,則嚴渡根本不知道穀唳魂已知此事,在他及時通告穀唳魂而造成其忌憚之前,穀唳魂大可放手先幹幾場,這幾場之差,說不定就是整個大局勝負之分了……」 猛的打了個寒噤,金經魁絕望的道:「這樣說來,姓穀的是斷斷不會留我們活口的了,因為只要我們有一個活著出去,他就不能不承認他老父遭到劫持的事,由而便形同自縛手腳、梏桎加身,否則,即為大不孝——他不能做大不孝,卻可先為劊子手!「 陶雲峰慘然一笑:「不錯,我們就是他眼中的死囚了!」 金經魁雙目赤紅,形容獰厲,有如一頭憑河的凶虎:「決不能容他得逞,就算我們扯不了他,也要叫他背上一個千秋萬世的駡名!」 陶雲峰沮喪的道:「沒有活口,如何張揚?若有活口,穀唳魂便三頭六臂,也不敢悖逆親恩!」 故意留出時間讓陶雲峰與金經魁打商議的穀唳魂,其實早就有他自己的算盤,人心總是隔著肚皮,既不是人家肚裡的蛔蟲,再怎麼推敲斟酌,亦難得將另一個人的心思揣摸得和當事人一樣清楚,現在,陶雲峰與金經魁正是如此——他們自認老於經驗,長於世故,因形導勢的順理判斷,應該不會離譜,而且更是越想越驚悸、越算越悲觀,他們卻未料到,形勢是一回事,形勢掌握在人家手上,人家怎麼定規,則又是另一回事了。 玄三冬業已歇過氣來,人一有了精神,便不耐煩像這麼幹耗啦;他靠近穀唳魂,「旋地錐」揚天指地,虎虎有感的道:「谷老兄,這一陣我已緩過勁來了,你老兄也夠慈悲的,竟然同樣留出餘暇給那兩個王八蛋喘氣,好,大家算扯平了,誰都不欠誰的,該再卯上啦!」 穀唳魂側走一步,極輕極輕的道:「玄兄,你記住,我們要留活口,至少要留住一個活口。」 玄三冬不解的望著穀唳魂,也極輕極輕的道:「你沒有搞錯吧?谷老兄,這活口留不得,一留,你就等於拿著枷鎖往自己頭上套啦!」 笑了笑,穀唳魂道:「對方也正是這麼想,但我有我的計較,鬥力鬥智要在門道,三加三是六,五加一也是六,他們有他們的算盤,我卻有我的手段!」 玄三冬滿頭霧水的道:「反正我是聽你的,你怎麼說,我怎麼辦,谷老兄,只要不搬石頭砸自家的腳背就行,是你的老爹捏在這幹凶神手裡,可當不得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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