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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第七章 善緣

  谷魂可不管生玄是否自穹幽深處得到什麼啟示,他自有他個人一慣的行事法則——雙刃斧的藍芒如電,一閃之下,已斬向生玄的咽喉!

  仰首上望的生玄,好像能借空氣的波動與銳勁的流旋感觸到攻勢發起的角度,他驀然吸一口氣,人已浮空而起,卻在浮起的刹那身形暴轉,左手揮處,寒光似雪,就宛若炸開一團冰球般,無限晶瑩透亮,揮灑而下!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生玄的回應不但疾厲威猛,更且渾圓無瑕,如同一種本能的反射般,那等自然而順暢,不落執意展示的痕跡——穀唳魂明白,這他娘的「兩界行者」,果然不是省油之燈,眼前可算碰上麻煩了。

  一個大側滾,穀唳魂斜掠七步,生玄的身形立時硬生生的扭轉向穀唳魂騰走的方位,抬手處,又是冷焰飛卷,破空似嘯。

  生玄的手中,不曾握著雷神的鳴杵,電母的光鏡,他手裡,只是一個拂塵,一個銀絲蓬散,分如針雨,聚似團雲的閃亮拂塵,然則這只拂塵經過他的運用,就完全不像個拂塵了,仿佛是一道奔騰的瀑布,一陣泛著星輝的狂飆、一條凝形的匹鏈!

  穀唳魂不再移動躲避,當拂塵宛如芒矢,帶著閃耀的寒光襲來,他黑色的大氅突然掄旋,雙刃斧抖起一片斜映的弦弧,像是殘月待沉,而殘月猶在人們的眸瞳中浮現,斧刃卻極其怪異的自相反的角度猝出,生玄身形急起,「呱」聲暴響,一角麻衣已隨著一溜血水揚飛!

  於是,其他五位「兩界行者」便毫不猶豫的一齊圍上,五個人也和生玄一樣,各使一隻銀華璀燦的拂塵,這五隻拂塵合在一道,那等威力,就委實夠瞧的了。

  生玄受了點傷,他不但不氣不惱,不吭不哼,表情之冷漠僵木,好似沒這麼回事一般,那飄舞的麻絮、濺散的鮮血,如同是發生在另一個人的身上。

  「六生長老」這並肩子圍殺,穀唳魂頓時感到壓力驟增,招架不易,六隻如雲如雨、如飆如濤的銀絲拂塵,配合得嚴密緊湊,涓滴不漏,於一波又一波的輪番揮展,交相掩護下,布成了一面天羅地網,羅網裡銳風縱橫,勁力尖削,銀絲蓬收之間,只要挨上一記,便包管皮開肉綻,像撞上了鐵刺蝟!

  穀唳魂在狹窄的空隙內做著快速卻幅度極小的動作,他的雙刃斧彈斬翻閃,往往一個招式就有幾十段過程,看上去簡單的一次身法,卻由許多細碎的扭曲轉折所組合,只有這樣,他才能間不容髮的閃過對方的淩厲攻勢,才能十分艱苦的適度反擊!

  在旁冷眼觀戰的席雙慧,竟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憂淒,一陣真正牽腸掛肚的憂淒,她雖然儘量掩隱住自己的情緒,但眼角眉梢,卻仍有絲絲如怨如晦的黯惜神色映現,嚴渡精明老辣,自是看在目中,不覺心裡頓生警惕,有意拿話點上一點:「這一遭,席姑娘,我們的穀首座怕是撞正大板,在劫難逃了,人沒有一輩子都拔頭籌的,尤其不懂察色觀風、明辨利害的人,倒楣就益發快啦,你說是也不是?」

  席雙慧笑得相當勉強;「沒有錯,嚴堂主若是立下這一大功,將來事成之日。還怕不英雄列榜、披彩掛紅?再待到江山篤定,論功行賞,堂主的風光自更不凡了!」

  嘿嘿一笑,嚴渡皮肉不動的道:「好說好說,這就譬如抬轎子,這轎子麼,是要大夥來抬的,抬得起,都有好處,若是有人心懷異念,昧於私已情感的喜惡,一朝翻了轎,那後果就有瞧的囉。」

  明知嚴渡是別有所指,別有所喻,席雙慧卻故做不解,順著話把往下溜:「大勢如此,誰都看得清楚,人往高處爬嘛,有哪一個會迷了心竅、攀著個扶不起的阿斗?這邊的轎子,我們是抬到底了。」

  嚴渡正想再說什麼,鬥場中卻已突然起了變化——意外又殘酷的變化。

  在「六生長老」圍攻下的穀唳魂,終於使出了搏命的招術來求存,他非常明白要求保命的訣竅首在敢於冒死捨命,此刻,他正是豁上一死,不要命了;迎上三隻卷來的拂塵,順著那蓬飛的銀絲翻滾,儘管仍有又起的絲絡刺肉入肌,他恍同不覺,身形驀彈下,雙刃斧揮掠似來自遠古的流光,「呱」

  的一聲削掉了一位長老的大好頭顱,當鮮血隨著那顆頭顱標起的一刹,纏在他身上的另兩個拂塵已怪蛇般收緊,拂塵的絲芒銳利若刃,立時割開了穀唳魂的肌膚,縱橫出數十條細微的血痕!

  穀唳魂忍受著那種尖銳如火炙般的痛苦,大側斜,在快不可言的去勢中連人帶斧又撞進了第二個長老的懷裡,把這位長老直撞出尋丈之外,在一片血雨噴灑下一頭栽落橋底!

  於是,背後銀輝暴現,一個拂塵須芒蓬張怒豎,宛如一束鋼刺也似紮進穀唳魂的肋下,他半聲不吭,原地迴旋,雙刃斧藍焰閃動,這個握著拂塵的手臂便與它的主人分了家,而借著這股旋轉的強猛力道,穀唳魂隨斧勢的沖帶撲出兩丈,再一騰躥,人已隱入黑暗之中。

  驚魂甫定的嚴渡,不禁又急又怒、連頭皮都似發了炸,他狂喝一聲,拔腿便追,一邊扯起喉嚨廝聲大叫:「不能放他逃走,各位長老,萬萬不能再讓他逃掉了哇……」

  「六生長老」還剩下三個半,那半個亦是右臂齊肩削落,血似泉湧,眼看著已是奄奄一息,回天乏術了,活著的三位長老一字排跪在地下,口中喃喃一致的不知在念道些什麼經咒,他們個個面目肅穆冷峻,隨著經咒的腔調起伏比劃著各種手式,光景似在超渡新魂,過界陰陽,只是氣氛詭異有股子說不出的森怖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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