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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席雙慧道:「就算做不成相同的結論,見次面也不會有什麼損失,谷壯士,莫非你害怕嚴堂主設下陷阱而不敢前去?」

  望著這張清雅脫俗卻決不稚氣的面龐,穀唳魂的答覆居然是順水推舟:「不錯,嚴渡一向老謀深算,且心狠手辣,只要他想達到某項目的,往往不擇手段,任什麼卑鄙齷齪的法子都使得出來,這一路上他多次打我的埋伏,卻總有時間地點方面難以拿捏的顧慮,不易把持得十分準確,假如我到他那裡去,情形便大有不同,他可以早早佈置,慎密安排,而我的危險性亦就相對增加,席姑娘,姑不論你的激將法過於古老,為了生命設想,我也受不得這個激!」

  席雙慧忙道:「谷壯士,你是過慮了,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保證嚴堂主不會在當場不利於你,請你相信我——」

  哧哧一笑,穀唳魂道:「很抱歉,席姑娘,你什麼都不能保證,我也不敢相信你,實話實說,還請見諒,人要往下活,不是易事,自己的命運,還是掌握在自己手裡比較穩靠!」

  席雙慧低聲道:「嚴堂主尚有話轉告——皮九波代傳的那些允諾,仍然有效,如果你不滿意,價碼可以再加,就算你通通不答應,嚴堂主說還有另外的折衷方法……」

  穀唳魂重重的道:「老嚴不要看錯了人,把我姓穀的當做他那一窩子狼心狗肺了,他的允諾?去他娘那條腿!」

  席雙慧很有耐性的道:「你不接受沒有關係,嚴堂主表示還另有解決的法子——」

  穀唳魂道:「什麼法子?」

  輕拂額前的一絡劉海,席雙慧道:「他要親自和你談。」

  穀唳魂沉默片刻,突然道:「也罷,但地方不能由他決定,我來挑揀見面的所在,此外,只能他一個人來!」

  席雙慧道:「可以,不過他不是一個人來,是兩個人來,加上我!」

  穀唳魂詫異的道:「你?你是個局外人,且本份已盡,為何尚跟著趟這灣渾水?」

  席雙慧狡黠的笑道:「大概是嚴堂主特別看得起我,器重我的原因吧。」

  一絲帶著綺色的疑慮浮起在穀唳魂的腦際,他慢吞吞的道:「席姑娘,我與嚴渡同在一個幫口有十多年,從不知道他有你這麼一位紅粉知己,甚至在這一趟我出來之前都不曾聽過這方面的任何傳聞,我先離開老窯,嚴渡大約後腳就跟著綴了上來,算一算,日子很近,你們彼此的關係未免建立得太快了吧?」

  席雙慧不忸怩,更不氣憤,卻大大方方的道:「你誤解了,谷壯士,我和嚴堂主之間絕對未涉及男女之私,更無情感上的瓜葛,一個男人看重一個女人,不見得全是基於曖昧的根由,女人的才華、機謀,或某一樁特殊的本領,也有權力得到這樣的推崇,就算不提這些,我要找物件亦有我的理想人選,恐怕還不至於排上嚴堂主這位半百老翁!」

  穀唳魂拱拱手:「恕我多疑,你不曾看上嚴渡那老絕物,真是可喜可賀,否則,一入苦海,回頭無邊,那就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了!」

  忍住笑,席雙慧道:「請告訴我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我好回去轉報嚴堂主。」

  略一尋思,穀唳魂道:「距離此地十裡,靠東去有座三層塔,叫做百善塔,塔身已經半坍,四處荒煙蔓草,這都不去管它,就在第一級石階右數第三塊麻石之下,我會預留一張紙條,你們找著那張紙條,就知道我在何處相候!」

  席雙慧眉心微蹙:「何必這麼轉彎抹角?豈不是太麻煩了……」

  穀唳魂道:「還是麻煩點好,我可不願意叫嚴渡事先得悉見面的地點,預做佈署,大家單挑單會,公平交易,誰也占不了便宜去!」

  席雙慧道:「我們什麼時候去取紙條?」

  穀唳魂道:「今晚起更以前,席姑娘,記著只許你們兩個人來,萬一有什麼不對,一切後果俱由二位負責!」

  無聲的歎了口氣,席雙慧道:「你向來都是這樣的麼?永遠不信任別人?」

  「信任就是毒藥,席姑娘。」

  拋下這一句話,穀唳魂揚長而去,黑色的大氅隨風飄拂,瘦削的身驅宛若乘風飛蕩,只是須臾,業已消失于林幽路折之間,空留下席雙慧還獨自站著發怔。

  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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