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火符 > |
十八 |
|
第五章 雲詭 天高雲淡,秋日的風雖然蕭索,但卻清爽,拂在人身上,有股子特別的灑脫意味,感覺到那真是風的實質,撩得人心都舒坦。 一棵大槐樹下,那位白衣姑娘便靜靜的凝視著穀唳魂由遠而近。 這是個非常秀麗盈巧的少女,看上去形質淡雅,氣韻高華,一襲純白衣裙,越發襯托得她明眸皓齒,脫塵超凡,宛如是天上的一片雲彩幻化成她,在飄然的靈逸裡散擴出一種不可言傳的幽蒙之美;她孤伶伶的仁立在這棵樹下,竟有些失落般的憐人意味,好不楚楚情怯。 穀唳魂當然也早就發現了這個少女,但他卻絲毫不覺得對方有什麼憐人意味,更不願去體會散發自少女形質問的飄靈氣韻,他看慣了許多表裡決不一致的人物,男人女人都一樣,外貌和心性往往是有著極大差距的,大善士不一定生得容顏慈祥,劊子手也未見得必然形象猙獰,人這玩意,就這麼透著千變萬化、玄不可測,尤其在他目前的處境下,量人度事,就更不能以常情去衡斷了。 當穀唳魂走近,白衣少女已面向他微微一笑,更蓮步輕移,姿態極其優雅的施之一禮,連音調也是那麼柔婉甜美的啟聲道:「谷壯士,一路辛苦,我總算是把谷壯士等著了。」立身站定,穀唳魂冷冷的道:「只要你在等,就一定會等著我,這個世界原本狹窄,如果是早經量妥了路線,便更顯得狹窄了。」白衣少女雙目垂落,輕聲道:「谷壯士不想知道我是誰、為什麼在此地恭候壯士、以及為何如此清楚谷壯士行蹤的原因?」穀唳魂笑得十分僵硬:「假設你願意說,說了也無妨,其實此行並無若干神秘,更沒有多少玄機,相反的,只是暴露了嚴渡的失算和無能,他要有本事,六天之前就該堵著我,六天之後在這裡圈合上毫不稀奇;從『甘洛道』往『妙香山』,僅有三條通路,在三條通路的隘口派人把守,瞎貓都能碰到死老鼠,再說,在這六天裡,嚴渡已經失去許多他原不該失去的機會了……」 白衣少女的雙眸間掠過一抹驚訝的神色,但她卻極快的鎮靜下來,態度仍然和順平淡、從容不迫:「谷壯士,你以什麼根據,確定我是某人派來的?」 穀唳魂的面容在經過多年風塵侵蝕下變得粗糙而冷木,然而便更有一種說不出的獷野與狠酷氣息,他的眼尾唇角有著深刻的皺紋,皮膚的毛孔斑凸,膚色光澤暗淡,現在,他就以這張深悉人情世故,飽受鐵血錘煉的陰沉臉龐面對著白衣少女,銳利的目光如刃,仿佛要透過白衣少女的形體,直剜入對方的心底。 白衣少女並沒有畏縮退卻,她勇敢的迎接著穀唳魂那兩道凜烈森寒的視線,微側著頭,還是一副等候回話的模樣。 穀唳魂輕輕籲了一口氣,雙眉皺結:「姑娘,不要以你的思想來忖度我的思想,更不要用你的斷事法則來衡量我的行為方針,否則,你就會犯下大錯,讓我們不必再在這個令人厭煩的老題目上繞圈子,嚴渡有他的小聰明,卻還不至於聰明到天衣無縫,無懈可擊的地步,這些把戲,他尚不曾玩膩味麼?」 白衣少女安詳的道:「谷壯士,你的觀察力很敏銳,而且思慮細密,反應迅捷,正如嚴堂主對你的誇讚,說你是個闖道混世的一把好手,是一個最適宜做朋友最忌諱成仇敵的厲害角色,看來嚴堂主的評論十分中肯,谷壯士,你像是這樣的一個人!」 穀唳魂不帶一點笑味的笑了笑:「老嚴是明褒暗貶,心口不一,這些表面文章做過不止一次了,姑娘你——」 白衣少女很快的接口道:「我叫席雙慧。」 點點頭,穀唳魂接著道:「席姑娘,既然你已承認是受嚴渡之命而來,我也早就斷定他是你的幕後指使者,大家便打開天窗說亮話,犯不著再猜啞謎,嚴渡叫你來,又想耍什麼花巧、施什麼陰謀?」 席雙慧微笑道:「在回答你的問題前,谷壯士,有關我個人的立場必須澄清,那就是:嚴堂主不能指使我,亦無權派遣我,他只是委託我或者說敦請我,希望我能替他傳達一個口信給你,我就是為了這個口信來的。」 穀唳魂道:「倒是挺簡單,不過辦這種事,老嚴手下有的是人,卻為何小題大做,捨近求遠,搬出你這麼一座女太尊來?」 席雙慧捂嘴笑道:「我不似你想像中那樣兇橫,你該看得出,我是非常通情識禮的;谷壯士,因為嚴堂主的手下,你大多認得,他怕你性子急,火氣暴,在如今的形勢之下見了面就動粗,這樣一來就壞事了,所以要我來轉達他的口信,至少你不會沖著一個初識的女性三句話不對就揮斧吧?」 哼了哼,穀唳魂道:「隨你怎麼說都行,老嚴好歹總要找出個人來傳話,儘管他可以找到許多人辦這件事,挑上你也沒什麼不對,只是,我懷疑老嚴和我之間,還有什麼口信值得傳遞?」 席雙慧輕柔的道:「嚴堂主希望和你見一面,大家徹底談一談,他說,這樣對雙方都好……」 穀唳魂唇角一撇,道:「恐怕對雙方都不好,席姑娘,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和老嚴的關係,我們爭執的是什麼問題,以及彼此間的立場,如果你能清楚瞭解內中的癥結,必然就不會以為空談有益了,老嚴不可能改變他的原則,我更堅持個人的操守,為了這一點觀念上的不同,已經用不少條人命與鮮血來揭證是非,殺戒既開,唯有堅持到底,動嘴皮子,決非解決之道!」 席雙慧並不氣餒,她依舊淡淡的笑著:「谷壯士,我既然接受了嚴堂主的委託,當然明白我此行任務的底蘊,江湖上打滾的人,哪敢有這種迷糊含混的奢侈?不知首尾、不知真情的事,貿然承諾下來便等於和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還年輕,並不想和自己的生命開這樣的玩笑!」 穀唳魂道:「在你清楚我與嚴渡之間是怎麼一回事之後,你仍認為我會和他見面談判?席姑娘,你不要天真,我與老嚴設若要談,早就談了;十幾年都談不攏的問題,在眼前的境況下又如何做得成相同的結論?「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