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拂曉刺殺 | 上頁 下頁
七〇


  哨音立時中斷,堂屋裡一片死寂,一片空茫的,飾栗的,充滿不祥徵兆的死寂,隱隱似飄浮著血腥氣息……

  一邊面頰痙攣不停,崔壽形色猙獰的逼視何敢,聲如泣嘯:「人呢?何敢,你把我的人如何坑害了?」

  何敢慢條斯理的道:「有的殺了,有的跑了,除了這間屋裡,你再沒有人了,所以,我任由你的手下胡吹哨子,我知道吹也是白吹,崔老兄,你們沒啥指望啦。」

  崔壽驚窒片歇,忽的大笑出聲:「我兩幡人馬在此,就你一對毛人,便能毫無聲息的將他們通通斬盡殺絕?何敢,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受你的唬?簡直荒謬!」

  何敢歎了口氣,十分有耐心的解釋著道:「崔老兄,你兩幡人馬在此是不錯,問題是蛇無頭不行,軍缺將難興,小七那一幡少了他勾幡主及焦有德、鮑可兩員急先鋒,其他的一干小弟兄濟得甚事?你這一幡自從死了蘇亥同李少雄,帶頭的又全窩在這間屋裡,下面那些人失去指揮,試問如何拼戰?這些可憐的二混子角色,一旦遇上趙氏劍門的三位頂尖高手,你說,他們不死的死、逃的逃,又能叫他們幹什麼?」

  呆了一下,崔壽忍不住捶胸頓足:「該死的勾小七,這次他可是誤了大事,若非他好酒貪杯,在此緊要關頭擅離職守,情形又怎會遭到這步田地?只要過去此關,我與他勢不兩立!」

  何敢帶著安慰的口氣道:「你也別埋怨勾幡主了,更用不著和他勢不兩立,他的遭遇比你更慘,你眼前好歹還算活著,勾幡主他——唉,卻再也立不起來了!」

  全身猛烈一震,崔壽的一隻獨眼幾乎掉出了目眶,他不敢相信的噎著聲問:「什麼?你是說……你是說勾未還他?——」

  何敢頗為抱歉的道:「是的,說他仍然未還,只怕一輩子也未能回還囉……」

  大大晃動了幾次,崔壽的臉色嚇人:「何敢,你殺了勾未還——勾小七?」

  何敢扳著指頭數:「不止勾小七,還有他左右的哼哈二將,焦有德、鮑可,一共是三員。」

  崔壽狂叫:「我不信,這是謊言,天大的謊言!」

  何敢的表情相當的悲天憫人:「頓飯功夫之前,你已經派人去召勾小七回來,這裡距力向雙的宅子往返不過三幾裡地,快馬加鞭,此刻應該見到勾小七了,但勾小七人呢?怎的不曾出現?」

  崔壽喃喃的道:「喝酒的人性習磨蹭,不會說走就走,多少還得延宕一時,而且派去的人亦不見得真個快馬加鞭,說不定在路上消消停停——」

  驀地一激靈;崔壽震駭的脫口問:「你,何敢,你怎麼知道勾小七是到力向雙家裡去喝酒?」

  嘿嘿一笑,何敢道:「緣是我叫力向雙請他去的,怎會不知道?」

  崔壽痛苦的長嚎:「完了,勾小七是跳進了陷坑,力向雙啊,你覺也與何敢暗裡串通好來算計我們,『八幡會』斷斷不和你這匹夫干休……」

  門外突然傳來趙大秦尖銳的聲音,是不耐煩了:「何敢,你和妖花子在屋裡粘纏什麼?辰光不早,再不動手就來不及啦!」

  不待何敢回答,崔壽暴叱如雷,大旋身,那面綴掛著閃閃倒鉤的黑網已罩頭扣向何敢,「四面超度」亦同時行動,四件傢伙分別朝萬人傑招呼上來!

  何敢長鞭飛起,宛若蛇舞,人卻溜地翻騰,萬人傑不知從哪裡找到一根木棍,權做青竹竿使喚,抖閃之間硬是將近身的四樣兵刃磕擊開去!

  長鞭揮掠中,何敢大笑:「萬花子,果然是有兩手哪!」

  木棍橫架開劈頭的三尖兩刃刀,萬人傑身形暴進暴退,無可奈何的道:「總歸是叫你拖下水了,唉……」

  這時,崔壽猛往上拔,手裡黑網烏雲般回掃,就在何敢疾速躲讓裡,回掃的黑網倏然震盪,綴掛其間的無數尖利倒鉤猝而部份崩散飛瀉,何敢投料到對方有這一著,手臂腰肋的部位已連中三記,痛得他一個踉蹌,幾乎撞到牆上!

  崔壽一聲獰笑,淩空倒翻,網落似電,左手早已暗中扣好一柄淬毒匕首!

  何敢長鞭爆起連串密響,鞭梢子仿佛一條怒龍穿突矯騰,衝擊得崔壽的黑網不住跳動彈揚,而崔壽驀地弓背屈腰,淬毒匕首便自在肋下摔射激飛。

  匕首的光華青中透綠,倏閃已到,在千鈞一髮的間隙裡,何敢猛一咬牙,以左臂側迎,鞭柄倒挑,射來的匕首「當」聲脆響,仍然插入何敢的左肋之內,可能由於受到碰撞,力道抵消不少,插在何敵左肋上微微一顫,便自墜落!

  匕首入肉的深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否已經破肌沾血——崔壽大喜過望,興奮莫名,他當然清楚自己這柄匕首上所淬的毒性如何,雖未劇烈到見血封喉的地步,一旦刺入人體,也包管對方活不過一個對時!

  「你死定了!」

  崔壽振吭大叫,幾有手舞足蹈之勢,何政便在這瞬息間恍同野豹般躍起,快不可言的一頭撞到崔壽胸前,崔壽悶哼一聲,感覺到胸骨折裂的痛苦,他獨目突瞪,黑網反揚,驟而兜住了何敢的下半身,何敢更不遲疑,手中「響尾鞭」又當絞索,面對面的猛然圍繞住崔壽脖頸,用力扭轉——

  一刹的掙扎之後,崔壽獨限上翻,舌尖吐出,點點滴滴的粘稠鮮血從他舌尖淌下,一張瘦臉也頓時松搭起皺,整個人往地面縮滑……

  「紫面超度」饒上才半聲不響,踏步搶上,一對峨嵋刺又急又快的狠戳何敢背心!

  下半身還裹卷于黑網內的何敢,苦頭可是吃足了,網上綴連著的細小倒鉤,少說也有十數枚扣進肉中,稍一動彈,倒鉤扯拉著人肉,那種痛法實在無言可喻,如今饒上才抽冷子又施狠招,他只好挫緊牙關,腰際以上驟移突閃,峨嵋刺紮空的須臾,他鞭柄隱藏的龍百短劍已石火般映炫,饒上才曝吼著撲向前面的虎皮交椅,又將椅子一起撞翻——這位「紫面超度」的喉管間業已血如噴泉!

  萬人傑招架著「銀面超度」潘英的日月環,又得防範著「青面超度」姚其壯的三尖兩刃刀,「金面超度」範偉的鏈子斧,早已是在支右細,有心無力,若非憑著他的輕身功夫超人一等,這會恐怕已經難看了;他一邊拼命挪揚回轉,邊嘶聲喊叫:「老何,老何,我這裡撐不住啦,你別閑著看光景呀,趕緊來幫我一把……」

  何敢痛得齜牙咧嘴,差點連眼淚都流了出來,他吸著氣,儘量把嗓調放得平靜穩定:「萬花子,你人朝我這邊移動,靠近來我才好幫你宰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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