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拂曉刺殺 | 上頁 下頁 |
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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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敢道:「後來呢?那家子倒楣的苦主還留下幾個活口?」 阿根道:「除了當家的送了命,老婆孩子全保住了,只是兩個小孩傷得不輕,聽我家老爺說,兩個半大孩子身上的傷口加起來有二十七道之多;何爺,你看那老幫子狠是不狠?」 何敢道:「真是個該死的東西,要不被力兄及早除掉,將來還不知要禍延多少人!」 說到這裡,他忽然感到有些內急,略一猶豫,只好老實告訴阿根:「我這會想方便一下,阿根,就到側院的茅房,大概不要緊吧?」 阿根沉吟著道:「他們人在前廳,照說是不會繞到這邊來,但還是小心點好……這樣吧,小的先到外面探看探看,若是不礙事,再回來招呼何爺出去。」 何敢連聲道好,阿根謹慎的開門走出房外,片刻後又轉了進來,笑嘻嘻的道:「邊廊這附近沒有人,何爺,小的陪你一起去,順便也替你把風。」 兩個人匆匆沿著邊廊到了側院,何敢先進茅廁辦事,阿根就站在廊階口與茅房當中的位置守候,防備有什麼不速之客突然闖入。 不一會,何敢業已提著褲子走了出來,臉上的表情十分鬆快:「人就是這點麻煩,吃喝拉撒,每日必辦,缺少一樁便覺得渾身不帶勁——」 阿根笑臉相迎,尚未及開口,從他背後驟然出現一條矮小人影,邊急步快走邊伸手解除褲腰帶:「我就記得這裡側院還有一處茅房麼?二位借光,我是迫不及待啦,外頭方便處客滿來兮——」 這人似是自言自語又似說給何敢與阿根聽,聲音清脆嫩稚恍若幼童,何敢先是一呆,和對方照面之下不由雙雙愣在當場,我的天,來人竟是白不凡,「嬰煞」白不凡! 阿根趕緊回身,想要攔阻,卻任是什麼也攔不及啦! 白不凡猛的僵在那裡,俄頃之後才似見了鬼般指著何敢,舌頭像打了結:「你你你……你怎麼會在此地?」 何敢的反應極快,他目光四巡,發現只有白不凡獨自一人,立即便走下心神,雙手且將褲帶打牢,邊慢條斯理的笑著:「白不凡,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連上個茅房都碰得到,咱們也算有緣;我這廂出來,你那頭要進去,只不過我出來容易,你進去卻難了,白老弟,把褲帶系好,咱們換個地方敘舊……」 在突兀的驚恐之下,白不凡早將一肚子屎尿憋了回去,他退後一步,一張孩兒臉完全變了顏色:「你你……姓何的,這一遭你可是死定了,你知道這是誰的宅居?這是我力向雙力大哥的住處,而且,『八幡會』的大批人馬此刻就在前面……」 何皮笑肉不動的道:「白老弟,你不用嚇唬我,我曉得這裡是什麼所在,也清楚『八幡會』那幹雜碎就在前面大廳,但是,從現在開始,這些與你不再有關連了!」 後頸窩一陣冷麻,白不凡恐懼的道:「姓何的……你是什麼意思?」 何敢好整以暇的道:「你個王八蛋就如同老子和你前世結怨,今生積仇,那等的不共戴天法,先是用毒蜈蚣坑我,接著又以假解藥害我,眼下更領著『八幡會』的人馬四處追殺於我;白不凡,我是搶過你的老婆抑或刨過你的祖墳?竟使你對我如此步步緊逼、趕盡殺絕?行,你既然不想叫我活下去,我也一樣容不得你,明年今日,老子會好好替你燒一柱香!」 雙手亂搖,白不凡又惶驚又急迫的道:「不,不,姓何的——不,何兄;何兄,你誤會了,你是完全誤會了——」 何敢冷笑一聲:「我誤會?白不凡,我一點也沒有誤會,是誰指引崔壽老弟們來追截我?是誰領著『八幡會』的牛鬼蛇神到處盯我的消?白不凡,咱們從無糾葛,自來河水井水互不相犯,可恨你只為了幾文賞額,便格也不存、臉亦不要,愣打算拿我這條性命為你墊底,你想得美,我卻沒活膩昧,今朝喜相逢,彼此不妨帶刀子嫖窯姐——豁起來瞧吧!」 白不凡臉青唇白,呼吸急促,嘴裡猶在央告,卻不住向一邊的阿連使眼色:「何兄,你萬萬不要聽信謠傳,這是有那居心叵測之徒故意離間你我,妄圖借此一石兩島……何兄,我決沒有絲毫冒犯之念,上次我是不對,業已向你賠補告罪過啦,你要不信,可以問阿根,他最瞭解我的為人……」 斜著眼俄向阿根,何敢想笑卻忍住了:「可有這麼一說?阿根。」 乾咳幾聲,阿根有點失措:「這個……這個麼,小的只是個下人,主子們的事,小的實在不清楚,況且白爺雖來過兩次,前後沒講上幾句話,談到白爺的為人處世,小的真不知如何說起……」 白不凡一聽不像話,又氣又值又焦煌的低壓著嗓門:「阿根,阿根,你是老糊塗啦?我和你家老爺是甚等交情莫非你不知道?這個人來意不善哪,他和你家老爺也結有梁子,你,你他姐還想不透?」 阿根不住點頭:「白爺的意思,是要小的趕緊去稟報老爺一聲?」 白不凡的表情,活脫偷糖吃的孩子被大人一把抓車時那種尷尬,他又趕忙掩飾:「這位何敢兄和我與力大哥以前有過一點小小過節,我已經向他再三解釋,當然還有言不盡意之處,力大哥此時出面最是恰當,事情是我們三個人的,大夥三頭六面講明白不就結啦?阿根——」 阿根笑呵呵的接上來道; 「好叫白爺得知,也歡喜歡喜;我家老爺與何爺之間的誤會已然冰釋,如今他們可熱火著哩,只在白爺來前的五六天,何爺就住在這裡啦……」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不凡做夢也想不到情況會是這麼一個發展,他用力搖搖頭,一臉的錯愕加上一臉的迷們:「阿根……你是說,嗯,力大哥已經同何敢化敵為友了?」 阿根笑道:「可不是,還在家裡住了一陣子,否則白爺怎會在此地遇上何爺?天下事巧是巧,不過也該巧得有個因由,白爺你說是不?」 此刻,白不凡才發現已經陷入絕對不利的地位,他頓時起了一種遭到愚弄及戲侮的感覺——費了如許心機,兜了偌大的一個圈子,追獵的目標卻匿藏在自己大哥的住處,這位大哥猶竟是一口允諾相助的大哥;眼下的情形是,大哥不但沒有相幫,更且把他老弟活活套進坑裡來! 童稚的面孔上不再有天真無邪的神態,刹那間流露著那等詭異的憤怒,奇突的怨恨,白不凡的雙目如火,幾乎挫碎了滿口的牙齒。 阿根見狀之下大為畏懼,踉蹌退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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