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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第五章 血肉黃雀

  趙大泰圓渾的腦袋一昂,頭頂上劍柄所綴的猩紅穗子飄起,他惡狠狠的叫:「不必份熊裝孬,姓何的人,人家忌諱你的那條騾鞭,我趙某人可不含糊,我他娘做不成你的大舅子,至少能換成個催命閻王!」

  何敢正想有所表白,猛然覺得一股突如其來的炙熱透升內腑,雖是一瞬即消,也令他心臟痙攣,全身抽搐,不由自主的晃動了幾下。

  方待翻臉出手的趙大泰是何等經驗,見狀之下大感詫異,他稍稍逼近,審視著何敢的面容,神情逐漸轉為凝重:「何敢,你可是中了什麼毒?」

  何敢斜瞄一眼站在那邊呆若木雞般的姜盛,低聲「噓」了一聲:「叫幾條金線蜈蚣叮咬了幾下,不算太嚴重……」

  趙大泰瞼色一變,氣急交加:「什麼?你竟然被那種毒蠱傷著了?該死,這是要命的事,還說不算嚴重?解藥呢?咱們趕快去拿解藥救命呀!」

  何敢點了點頭,道:「正請這位朋友帶路,去找那持有解藥之人。」

  趙大秦那股焦慮樣兒,就好像是他自己被毒蟲叮咬了一樣:「走走,咱們快走,這種事何等緊要,片刻也耽擱不得,虧你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與我敘舊,該死,真該死!」

  何敢一邊挪步,邊笑道:「差點挨了你的劍,豈不比毒發而死更快?」

  金魚限又瞪凸出來,趙大泰怒道:「你他娘少說風涼話,你以為我稀罕你?要不是為了我妹子,我早同你豁開了;小蓉也不知叫什麼鬼迷了心,千挑萬揀,單單看上你這個不成材的!」

  姜盛又開始在前領路,卻吃趙大泰一疊聲催趕著,他搞不清楚趙大泰與何敢到底是種什麼關係?一會親親熱熱,一會吵吵鬧鬧,但他卻搞得清楚一點——不管人家是什麼關係,卻絕對沒有他漁翁得利的機會就是!

  一道土堤橫攔在前,土堤後是一排三間磚瓦房,丈許高的堤面上植有防風林,密密鬱鬱的枝葉糾結參差,倒還相當隱蔽。

  姜盛帶頭到了磚瓦房的門口,方待舉手扣門,門已從裡面開啟,一個五短身材的仁兄沖著姜盛便嚷嚷:「你好歹算是回來了,這往返不到二十裡地居然去了大半宿,大哥已不知問過多少次啦,小薑,你他奶奶是爬著走的哇?熊哥呢?大哥急著有話問他,還有,那個妞兒帶回來沒有?」

  姜盛一臉苦相,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已被後頭的趙大泰一把推進了屋,幾乎和那五短身材撞成了一堆。

  五短身材方始驚呼一聲,趙大泰已跨進門裡,大喇喇的四處搜視:「白不凡呢?快叫白不凡出來見我!」

  那位五短身材一見趙大泰比他自己還要矮上半個頭,又是這麼一副其貌不揚的尊範,竟敢如此目中無人——大聲叫囂,立時便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你是打哪裡鑽出來的烏龜王八?黑天黑地撞到我們居處雞毛子喊叫?白不凡,白不凡是你能掛在嘴上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趙大泰一雙金魚眼鼓起,卻皮笑肉不動的道:「你,又是何人?」

  五短身材一挺胸膛,十分有氣概的道:「好叫你得知,『滾地虎』曹非就是你家老子——」

  「子」這個音韻尚在曹非的雙唇齒縫間回蕩,趙大泰已伸手一巴掌將他打了個大馬爬,這一巴掌快如石火,根本無從躲起。曹非甚至連人家抬臂揚手的動作都沒看清,但覺臉頰碎然火燙,人已趴在地下了。

  趙大泰哧哧笑著:「我就端打你這個不開眼的『滾地虎』他娘,沖著我發狠」算你八字生倒了!」

  門邊的姜盛有心去幫夥計一把,卻又委實不敢造次——在他背後,還雙臂環胸,站著一個虎視眈眈的何敢哩。

  從地下一骨碌爬將起來,曹非捂著紅腫的面頰,指著趙大泰跳腳叫駡:「好個三流窯子,你竟敢暗算你家曹爺?你今天是死定了,我要不將你剝皮分屍,就算是你「揍」出來的!」

  趙大泰兩條疏盾一揚,揶揄的道:「我沒有你這種窩囊兒子——就憑你這幾手,連我孫子也能一腳險翻了你!」

  怪叫一聲,曹非往前便撲:「看我活拆了你——」

  這時,深垂的門帝一掀,白不凡人顯聲出:「曹非退下!」

  前撲中的曹非扭腰卸肩,一個迴旋走出三步,拉開嗓門大叫:「大哥,大哥,這不知從哪個鼠洞裡鑽出來的下三濫,竟然到咱門居處生事啟端來啦,方才還抽冷子暗算于我,大哥——」

  渾身上下又是纏著白布條、又是塗抹著各色藥膏,衣衫上還沾有斑斑血跡的白不凡,灰頭土臉的委頓得不似個人樣了,他揮揮手打斷了曹非的話,眼睛瞅著趙大秦,一口童音裡夾著沙啞:「閣下想是『趙氏劍門』第三代大弟子『不回劍』趙大秦?」

  瞧著白不凡狼狽的模樣,趙大泰嘴裡不由「嘖」了兩聲:「正是我趙某——白朋友,你好像發了點意外?」

  白不凡已經發現站在門外的何敢了,他眼神極其冷硬的道:「藝不如人,活該要受這場教訓;趙大泰,倒不曾聽說你與何敢也是一條路上的,眼下你陪姓何的突兀到來,一定有事?」

  趙大秦咧開了肥厚的兩片嘴唇,仿佛有意展示他那一口凸凹不齊的黃板大牙:「找你呢,當然是有事,你我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三竿子撈不著,五鞭子打不著,若是無事,我老遠巴巴晝夜登門做甚?只希望你能賞個薄面,將麻煩擺平,我擔保何敢不會再找你索斤頭……」

  白不凡的娃兒臉上浮現著一種詭異的老辣神形,他緩緩的道:「我得先知道是什麼事,才能決定有沒有商量餘地。」

  何敢一腳踏進房裡,火爆的道:「白不凡,你少他娘在那裡拿蹺,依得我的脾氣,見面就剮人,還有這許多場面話可說?你使詐暗算於我,竟還敢端著人架子扮一個人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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