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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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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迫了一下,關孤道:「你,你叫我怎麼說?」 舒婉儀深摯的笑了:「什麼都別說,關大哥!你或許可以改變我其他的很多,但你決改變不了我已經投注在你身上的,那有如五嶽不移!」 關孤回頭探視,木榻上的夏摩伽正酣聲如雷,睡得好沉好香。 舒婉儀明白關孤的顧慮,她輕輕的道:「這不是什麼恥辱,我不怕人家知道我情感的寄託與情之所鐘,關大哥!你是個男人,該更不怕,尤其,當我還是單方面的形勢下。」 關孤忙道:「我不是怕,舒姑娘!只是我不願被別人聽到……」 舒婉儀的唇角微微抽搐:「為了維護我的自尊?」 搓搓手,關孤道:「這不是一件適宜公開的事,對麼?」 忽然,舒婉儀神往的道:「假設我們能夠永遠住在這個洞裡,那該多好,哪怕再也不見天日,我也心甘情願。」 關孤怔了怔,搖頭道:「這是逃避現實的想法,舒姑娘。 舒婉儀的聲音立時低落了:「現實只是一場可怖可憎可恨的夢魔,一個活生生的人間煉獄!冷酷、殘暴、生硬涼薄……我寧肯死去,也不願面對它!」 默然良久,關孤徐緩的道:「你累了,舒姑娘!」 甩甩頭,舒婉儀吸著氣道:「生命真是一種負擔,莫大的負擔,為什麼我偏要這世上走一遭?」 關孤沉重的道:「生命也是一種責任,舒姑娘!」 舒婉儀苦澀的道:「責任?哪一方面的責任?」 關孤祥和的道:「你必須要盡你的本份,用這短短數十年的光陰去做該做的事;生命是一種燃燒,一種消耗,重點只在燃燒與消耗的價值上面,舒姑娘蘭質慧心,相信比我更能體會。」 舒婉儀癡癡的道:「對我來說,生命中只要有你就夠了,至少,在我二十歲以後的生命中,有了你即是擁有了全部。」 臉色不是赤紅,卻是微微的蒼白,關孤笑得有些牽強:「我們先不談這些,好不好?」 舒婉儀柔順卻帶著幾分哀傷的道:「隨你吧,我也知道你不願談這些……」 關孤輕輕的問:「江爾寧睡著了?」 舒婉儀頷首道:「她身上創傷未愈,加以沿途勞頓,睡得很沉,這些天來,她也真算受盡了折磨,而這樣的折磨,她原是不該受的……」 關孤道:「說起來,江爾寧不失是個性情中的少女,有膽識、講道義、重情份,就是太過任性了點,是她家大人把她嬌縱慣了……」 提起江爾甯,舒婉儀心中便有股子說不出的複雜感受,這股感受,是由多種情感組合的,有點酸,也有點苦,更有點憐惜,也融了點親切,她不否認自己是喜歡江爾寧的,喜歡也的坦率、豪爽,喜歡她的精刁、古怪,更欣賞她獨有的嬌蠻勁兒,然則,她又不能不承認,如果江爾寧沒有和她同樣愛上了一個人,她就會益加分潤出自己的好感了 在男女相悅的一般情形來說,舒婉儀已經算得上是十分豁達與大度的,但是,如果認為她對這種微妙的三角關係毫不介意,那也是不切實際的,問題是,在目前這種景況之下,你又叫她怎麼辦呢? 發現了舒婉儀的恍惚,關孤低聲道:「你在想什麼?舒姑娘!」 努力勾動著唇角,舒婉儀扮出一抹掩飾性的笑容:「我在想,江家姐姐的確是個很好的人……」 關孤淡淡的道:「還算不錯——除了她的脾氣以外。」 舒婉儀忽然問道:「關大哥!我們在這裡還要住多久?」 關孤道:「等我們的傷養得差不多的時候,或者十天半月,也或者二三十天不等,假如沒有意外發生的話。」 舒婉儀不安的道:「意外發生?」 關孤沉著的道:「也許對方不容我們有這麼一段喘息的機會,他們搶先摸了上來也極有可能;舒姑娘,『悟生院』及其黨羽,每在我們多活一天之後,他們的焦急憤恨便越甚一日,這是一種十分難忍的煎熬,因此,他們會傾一切力量及方法尋找我們,在做一場徹底了斷之前,他們是決不會甘休的……」 舒婉儀驚悸的道:「但……這個山洞如此隱秘,大概不會太容易被他們找到吧?」 笑笑,關孤道:「很難說。」 舒婉儀惴惴的道:「為什麼?」 關孤道:「如何在形跡冥渺,甚至毫無線索的情況下搜索敵人,『悟生院』在這一門中是行家,他們可用的手段多得不可勝數,千奇百怪,無所不至,無所不包,往往在一般人認為漫無頭緒或束手無策的形勢裡,他們卻有別出心裁的一套法門,這是極難防範的;此地雖然夠得上隱秘,但對『悟生院』而言,尚不算最完美,也不算無懈可擊,你不要把他們低估了!」 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舒婉儀恐布的道:「對於那種血腥殘酷的殺伐,關大哥!我真是從心底怕了,甚至連晚上做夢,都時時夢見令人悸怖的情景,一抹鮮血的濺灑,一顆人頭的猙獰,一段肢體的拋飛……天!多少次,聲聲突如其來的慘叫就仿佛響在耳邊,自虛無幽渺中傳來,似遠若近,真幻不定,醒轉之後,駭得全身肌肉起栗,冷汗涔涔……」 關孤同情的道:「我知道你的感受,舒姑娘!苦了你 就這兒句話,舒婉儀便己獲得了少有的溫暖與體貼,刹那間,她竟覺得恁般滿足,恁般的欣慰,方才所訴的痛苦感受,如此迅速便消逝無蹤了,她凝視著關孤,悄細的道:「我怕,關大哥!但還不太怕……因為有你在我身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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