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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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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若有所思的走近江爾寧:「喂,姓江的,是誰傷了你?」 江爾寧一直在注意著他們兩人的神態表情,同時心中也在急速的盤算著應對之策,金重祥這一問她立即毫不思索的道:「一個姓魏的狂徒,我們早就結過梁子,前幾天恰好碰上,三句話沒說完就動上了手,恨的是,我輸了!」 金重祥慢吞吞的道:「姓魏的魏什麼?」 江爾寧早已有備的道:「魏祖銘,號稱『百翼鶴』!」 後面,崔涼「哦」了一聲:「是他?北地『鶴形門』的第一高手!」 馬長盛嘿嘿好笑,幸災樂禍的道:「難怪這賤人不是他的敵手,魏祖銘也太不夠果斷,既是把對頭擺倒了,何不深割狠宰?留著當禍害麼?」 江爾寧重重一哼,道:「魏祖銘是你祖師爺?犯得著你來幫他搖旗呐喊?我老實告訴你,我輸了是不錯,但姓魏的卻也並不比我好受多少!」 沉思著的金重祥搖搖頭,道:「奇怪,魏祖銘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江爾寧冷冷的道:「人是活的,生得有腿,可不是?」 金重祥狐疑的道:「『百翼鶴』魏祖銘一向很少離開兩河一一帶,他會忽然出現在此地未免有點古怪,而且此人心黑手辣是有名的,與敵過招自來少留活口,他怎會在重創你之後還容你活命?」 江爾寧不奈煩的道:「姓魏的受了傷,他的傷也並不比我輕多少,那時候他未必然有力量來要我的命,或許,他突然發了慈悲也不一定,誰知道?反正他總是讓我活下來了!」 那邊,土坡石隙中藏身的關孤,不但雙眼因為過分的專注而泛起了酸澀,連一顆心也是一陣急似一陣的蹦跳得劇烈了…… 崔涼意興索然的道:「老七,我看算了,沒什麼值得可疑的,至少,這兩個女人與我們那位正主兒不會沾上任何干係。」 金重祥搓著下巴,陰沉的道:「我卻一直覺得這倆女人骨子裡有鬼……」 江爾寧波乏又厭倦的道:「就算我們有鬼吧,你找不出毛病來也就不能說有鬼了,各位,日頭偏西了,路還遠得很,放行吧?莫不成硬要我們摸黑走荒地?」 崔涼道:「老七,別磨蹭啦,咱們也回帳篷裡去喝上一杯——」 金重祥伸手一招,兩名黑衣大漢迅速趨前候令,崔涼卻納罕的道:「你要幹什麼?」 金重祥道:「六哥,『福新莊』離著這裡不甚遠,快馬回來,至多不到兩個時辰,我立即派人去『福新莊』查詢她們的虛實,若是真的,我無話可說,立即放她們兩人走路,我答應就只做到這一步,決不再麻煩了!」 崔涼皺眉道:「老七,不是我說你,你這天生的善疑多慮性可得改一改,任什麼事都要有證據,指得出破綻,這才能下斷語,只憑自己的本能反應,下意識的感觸,是不見得正確的,尤其如今,我們份內的事都沒有搞出頭緒來,哪有閑功夫再僅憑直覺亂抓瞎撈?我看——。」 金重祥固執的打斷了崔涼的話,「大哥,我一定要派人去,福新莊,查一查這村女的根底,這並不費事,很快就會有答案了——六哥,你知道我的脾氣,若不照我的法子徹底弄個明白,我是怎麼說也不會甘心的!」 崔涼無可奈何的道:「你真是無中生有,硬要白費功夫 金重祥堅決的道:「不管她們是懷的什麼鬼胎,有什麼隱情,只要查出她們與姓關的沒有牽連,便立即放她們上道!」 崔涼勉強的道:「隨你吧。」 這時,江爾寧可急了,她憤怒的道:「喂,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把嘴皮子全說破了也無法叫你們相信麼?我不管你們在這裡想截誰,也不管是在搞什麼勾當、我們只要走我們的路,你們硬將我兩人留住是何居心?」 金重祥冷森的道:「很簡單,證實你們的清白罷了一只要你們是說的真話,和我們所必欲得的那些沒有瓜葛,保證絲毫不難為你們,馬上放行!」 江爾寧尖叫:「不行,我們現在就要走!」 金重祥僵硬的一笑道,「急什麼,心虛不成?」 江爾寧切齒道:「我行得正,立得穩,心虛什麼?」 金重祥道:「很好,那就何妨稍留以待回音!如此一來,彼此全都安心了!」 白皙的額頭上浮起了淡青色的筋絡,江爾寧急躁的道:「我們要趕路,天晚了,這一來一回,你派去的人義要耽擱多久?你讓我們枯候此地,實在太不方便……」 金重祥陰陰一笑,道:「怕也只好暫且委屈二位了。」 說著,他一轉身,交待那兩名一直肅立于側的黑衣大漢:「你兩個盡速趕到前面的『福新莊』去,打聽一下莊裡有沒有一戶姓趙的人家?只有母女兩人,女兒叫趙貞娘;再詳細探明這戶人家在前兩天是否曾救治過一個帶傷的女人?哦,還有,這戶人家主是住在莊尾一幢土磚室裡……你們快去快回,不得延誤,我在這裡等著回音!」 兩名黑衣大漢轟喏一聲,立時奔向路邊荒地,各自翻身上馬,加鞭奔去。 蹄聲如雷,在飛揚的塵土中,江爾寧的一顆心往下直沉,連臉蛋上那種忿怒的表情也變得僵凝了…… 舒婉儀同樣的感到驚窒與恐懼,不由自立的緊咬著嘴唇,腦海裡是一片混亂,她雙手握著車杠,汗水早已盈滿掌心了。 當然,她們方才的那篇話全是捏造的,只是為了要應付過關才編出來的一套謊言,實則,「福新莊」哪裡會有這麼一戶人家?何來趙貞娘?什麼救治過江爾甯,什麼莊尾的土磚房,自然更屬子虛烏有了。 因此,只要那兩名黑衣人往莊裡一探,一切實情必然暴露,她二人的身份也就難以隱諱了。 從江爾甯、舒婉儀她們被金重祥等人攔截下來開始,一直到那兩名大漢飛騎前往「福新莊」盤查根底為止,從頭到尾,全落進了關孤的眼中,他們的對話,關孤也聽一個齊全,甚至雙方的表情變換,關孤亦非常仔細的做了觀察—— 他們就在這片坡下,距離關孤隱身的石隙相當接近,接近到只要關孤一個縱身就可以掠至他們跟前。 現在,關孤的焦急並不亞於下面獨輪車上的兩個女人,他更苦惱的是無注截殺那兩個策騎奔往「福新莊」查探內情的大漢,以他現在的容身位置來說,只要稍一移動,立將暴露形跡,更休言展身攔截那一雙敵騎了…… 汗水,又順著關孤的眉梢淌在面頰上。 他明白,事情的拆穿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不論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一待那兩名黑衣漢子回轉,則江爾甯和舒婉儀必然露底,身份揭示的後果,無可諱言的就是劫數難逃了! 血液宛似越流越急,迴圈在周身像沸騰了一樣,關孤全身汗透,雙目泛紅,他儘量抑止呼吸,呼吸卻更見迫促了;心撞擊著肋骨,他似乎可以聽到那「咚」「咚」的跳躍聲,一股難耐的燥熱感侵襲著他,他覺得肌膚都像要撕裂開來…… 土坡下的道路邊,金重祥好整以暇的在與崔涼閒聊著什麼,正眼也不朝獨輪車上兩個女人看,馬長盛則不奈煩的來回踱著步子,四周,那二三十名彪形壯漢則仍保持原來的方位環伺不動。 推架著獨輪車的莊稼漢子早已將車後的支座撐了起來,他也愣愣的呆立著,一臉迷惘又惶恐的表情。 目光毫不眨瞬的注視著下面的一舉一動,同時,關孤的腦子裡也迅速在轉動著——他須要及早打定主意,在事情沒有完全惡化之前設法彌補,不管是怎麼個彌補法,卻總以江爾甯和舒婉儀的安全為第一重要。 老實說,他如今心情之紊亂與焦灼,在他多年來的鐵血生涯裡也是少有的,他很清楚眼前的形勢,虎狼遍地,鷹隼盤旋,對方的力量不但雄厚,更且密集,稍稍有個風吹草動,即足以將滿布左近的大批悍敵引來,那不會是個公平的局面,那樣的情景,可能會似一片洶湧的浪潮;一群瘋狂的豺狼,而能以抵擋這種可怖的侵襲的力量,只有他個人孤單的發揮了! 他委實沒有把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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