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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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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義、重、鬼狐子 關孤冷冷一笑,道:「根本不用判斷我就知道,他們所等待的地方,必是我們必經之處——關口外相距三裡之遙的那道『絕春穀』!」 江爾寧跟著也想了起來,道:「是了,『絕春谷』,穀的兩邊盡是峰嶺石坡,橫阻左右,要順著但路到達關外,只有先通過『絕春穀』,『絕春穀』一出,即是白山黑水的塞外風光了……」 她回憶眷,又輕輕的道:「『絕春谷』寬大約有一大多吧,峭壁陡立,撐天拄地,人如從穀底通過,抬頭上望,只見壁頂相對,巍峨聳立,夾得天空也像僅有一線之窄了……」 關孤頷首道:「不錯,你還記得很清楚,出了『絕春穀』才算真正抵達了關外……中土江南的柳長鶯飛,盈盈春意,也就在那山谷的另一頭斷絕了……」 江爾寧道:「無論如何,也得想個法子過去才是……」 關孤道,「當然,我一身冒險,更不足惜,卻不能連累上舒家母女!」 江爾寧怔了怔,竟有些傷感的道:「話不是這樣說,你也不是該去送死的,應該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才好,大家全能安然渡險,豈不善哉?」 關孤笑了,道:「但願我們能敲響這個如意算盤!」 江爾寧認真的道:「他們也只是些人的腦筋,沒什麼大不了,你不要太過憂慮,我們多籌思一下,說不定就能超越他們一步!」 望著兩邊,緩緩倒退的景物關孤低聲道:「我已想到兩個法子,但卻仍有不盡周全之處,我正在考慮怎麼才可以使其毫無破綻……」 江爾寧,精神一振道:「真的?說說看!」 關孤,微微一笑道:「第一個法子,是——」 他剛講到這裡,已突然若有所黨的側首望向路前,就在這時,在前面開道的豐子俊也緊接著回頭大叫:「關兄,前面有塵灰揚起,八成是有馬匹馳過來——」 不再遲疑,關孤立即策騎奔上,目光瞥處,果然發覺半裡外一道平崗的那邊揚起隱隱的塵霧,同時,急劇的馬蹄聲也逐漸清晰了!」 豐子俊雙目圓睜,呼吸急促:「這裡一邊是荒野平原,一面是斜坡地溝,連個隱蔽處全無,關兄,若是來騎為對方所屬,我們就在這裡與他們拼了!」 關孤冷靜的道:「不要緊張,子俊兄,我們暫且靜候不動——」 他又回頭叫:「南宮兄,請將篷車馳到路旁。」 高應一聲,南宮豪迅速將車子靠近路邊,然後,他的右手已暗裡抄在傢伙上,李發雖然前傷未愈,卻也照樣將他的「虎頭厚背刀」藏在身後,隨時準備發難。 關孤向豐子俊點點頭,於是,豐子俊策馬往道路的另一邊移去,和關孤一左一右把持在路的兩側。 現在,塵頭起處,來騎很快的已到了近前,嗯,那是五匹馬,但是,鞍上有的人卻只有兩乘,另三乘馬背上全駝著用油布打包的貨物,看樣子,像是專走關外的行腳商人……。 鞍上的兩人,前面這個又瘦又幹,一張臉黑黝黝的滿是皺紋,五官尋常,唇上留著兩撇八字鬍,身著藍布褲,頭戴一頂泛了灰的軟帽,典型的一副游方販子的打扮,他後面那位仁兄的穿戴和他差不多,只是腦袋上斜扣著一頂不同形式的「翹耳殼」——那也是一種帽子,棉質的,兩邊帶耳罩,如今這人將耳罩翻起來往上插著,望上去就真像一隻翹起的大耳朵了。 這種帽子大多是在秋冬季節戴的,這位滿臉粗憨之狀,又肥又胖的夥計卻在現下這個熱天裡扣上了頭,未免有點不合時令,就這樣,兩個人牽著後頭馱物的三匹馬,潑刺,刺往這邊奔了過來。 暗裡籲了口氣,豐子俊低聲道:「好險,幸虧不是他們的人……」 雙目凝聚的關孤這時卻突然冷哼一聲,道:「原來竟是這老小子!」 方自一愣的豐子俊尚沒來得及問什麼,那五匹從身邊直奔過去的馬竟「唏聿」的仰騰著打著轉子停了下來,那又瘦又幹的黑臉人物,一挪腿下了馬,急忽忽的跑到近前,他在離著關孤五步的地方站住,細細向關孤打量—— 關孤,一揚頭,冷冷的道:「不用看了,胡起祿,也不過六七年的功夫,你就認不出我是誰了麼?」 猛的,那叫胡起祿的人物嘴巴一下子張大成圓形,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來,他那一雙金魚眼也幾乎要掉出了眼眶,他連忙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大約是怕他自己叫出聲來,然後,他用力晃晃腦袋,小心湊向近前,兩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關孤,聲音低微得像是耳語:「關老大——真是你嗎?」 關孤淡淡的道:「你是真認不出還是裝佯?」 咽了口唾液,胡起祿吃驚的道:「乖乖,我的爺,你膽子可真不小哇!你們『悟生院』的禹老闆就等在前頭準備吃你的肉!」 關孤笑笑道:「你的耳目倒很靈通!」 胡起祿一齜牙,道:「我是幹什麼的?這種天大的事若還不曉得的話,乾脆回家抱孩子算了,尚能吃這碗飯麼?」 接著,他又細細端詳關孤搖頭道:「我可真是差點走了眼沒認出你來呢,關老大,如今的你,和六七年以前的你,有好多地方模樣變啦,你那時年輕得多,也比現在胖一點,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實塌實的少年英雄風姿,難以比擬的年青大豪氣勞,不似如今——」 關孤平靜的道:「如今老了,可是?六七年的時光,怎會不老呢?」 胡起祿似是想笑笑但卻笑不出來,他低聲道:「老倒並不顯老,關老大,只是如今你看上去有些憔悴,有些愁苦,也有些萎乏,而且在形態上也練達得多,也更世故精嚴啦,只是氣色不見強……關老大,你唯一沒有變的,就是你那股子冷冰冰,寒森森像天塌下也駭不著你的味道…… 這時—— 豐子俊縱馬過來,疑惑的打量著胡起祿道:「關兄,這位是?」 關孤一笑,道:「胡起祿,人稱『鬼狐子!」 驚呀的望著胡起祿,豐子俊頗感意外的道:「喝!他就是在中土以詭謀百出,狹黠刁鑽而享有盛名的『鬼狐子』?」 胡起祿呵呵笑道:「看著不大像吧,豐兄?」 豐子俊道:「你認得我?」 胡起祿搖搖頭,道:「素昧平生,但久聞大名,一見閣下,即知名副其實矣!」 關孤接口道:「老小子,你到關口來幹什麼?又是跑你的單幫生意?」 胡起祿左右一望道:「這裡不是談話之所,關老大,咱們往前去,不出五裡有座殘破的道觀,那道現在片崖脊背後,僻靜安全得很,我們到那裡去詳談——」 不待關孤表示可否,他又回頭交待他那夥計道:「大愣子,你先領著馬匹到『三燈窪」去,把貨色向李二癟交割清楚了,然後就在那裡等我,帳麼,我去和李二癟結,還有,現下我遇上這幾位的事兒可別向人提,誰也別提,你要漏出一個字,就是在拎著我們大夥的腦袋當把戲了,聽明白啦?」 那位表面看上去又粗又憨的仁兄一個勁點頭,連聲道:「明白啦,九爺。」 胡起祿也沒給關孤他們引見,待那大愣子離開之後,他立即催促大夥上道,五裡路並不遠,沒有多久,他們業已來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遠離大路的斜偏山崖,呈灰黑色的崖面上長滿了叢叢雜樹,他們就在野草蔓生的荒地上轉向山崖之後,嗯,那裡果然有座破落的道觀,破落的程度,就只剩下一個斑剝腐蝕的屋架子了,半片屋頂還算掩遮天光,裡頭到處是積塵蛛網,獸糞鳥巢,髒得可以,也淒涼得可以,連壇座上三清祖師的神位也不知到哪裡去啦,真是好一片禿坍荒蕪的景象! 胡起祿一言不發,領頭走進後面,豐子俊在南宮豪與李發嗆喝著駕車往裡停放的這點空隙中,拉住關孤,悄聲問:「關兄,你先別生氣——這姓胡的可靠麼?」 關孤,笑笑道:「為非作歹,壞蛋一個!」 豐子俊吃了一驚,愕然道:「這……這豈非自投羅網!」 關孤搖搖頭道:「放心,胡起祿不錯是老奸巨猾,狡詐百出,而且貪財好利,心狠手辣,但是,他生平卻只有一個長處——不出賣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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