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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關孤摸摸頷下的鬢茬子,道:「江爾寧,想不到你說起好聽的竟也這麼動人呢……」

  江爾寧俏臉一熱,道:「我可指天盟誓……關孤,我說的全是肺腑之言!」

  關孤一笑道:「不必這麼嚴重,我並沒有說不相信。」

  江爾寧低低的,還帶著點局促的道:「現在,可以容許我向你真正的道謝及道歉嗎?」

  關孤忙道:「不必客氣。」

  江爾寧堅持道:「你一定要接受,關孤,否則我會永不安心!」

  關孤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好吧,我接受便是。」

  笑容綻展在江爾甯那張蒼白的臉兒上,她道:「另外,關孤,我還要謝謝你沒讓你那叫豐子俊的朋友宰了我滅口——你是知道的,只要你當時稍一猶豫,他就會毫不考慮的殺掉我!」

  關孤輕輕的道:「殺一個人,不是那麼簡單的。」

  江爾寧笑道:「正像你所說的——我雖然魯莽刁蠻,但並不邪惡,對嗎?所以我罪不至死!」

  關孤笑了,道:「你怎麼知道我說過的話?記得當時你已暈迷……」

  江爾寧道:「是的,但那時我雖然痛苦莫名,全身癱軟,虛弱得連眼全睜不開了,可是我卻仍未完全暈死過去,我心裡還清楚,還聽得見你們說話,尚有一點神智,老實說,那一刹間,我真以為這下要送命了呢,直到模湖中聞及你的回答,我才放心大膽的暈迷……」

  關孤安詳的道:「你是個精靈的丫頭——」

  突然,他一怔,急問:「對了,江爾寧,你是如何曉得子俊兄就是叫豐子俊的?我並未提他的姓……」

  江爾寧雙眸中閃射著明亮的光彩,她正色道:「你們的事早已揚傳整個江湖了,天下武林中人的莫不交相議論,謠言紛出,黑白道上全為了你們的這樁事沸騰成了一片,只要耳目稍為聰靈一點的,誰不知道你關孤是個什麼模樣?『絕斧絕刀』兄弟兩個又是什麼模樣?我雖沒見過他們,光是猜也該猜得出來呀!」

  關孤,「哦」了一聲,道:「你當時見了子俊兄卻未叫破。」

  江爾寧嫣然一笑,道:「我那時是氣極了,只知道罵山門,反倒沒注意道出他的身份,現在想想,若是在那個節骨眼上連名帶姓指罵,恐怕對我的情勢更加不妙呢……」

  關孤一哂道:「嗯,你也很會見風轉舵?」

  江爾甯凝視著關孤,表情轉變得有些沉鬱了,她低幽的道:「我要幫你,關孤。」

  關孤問:「幫我什麼?」

  江爾寧憂慮的道:「暫且不要硬闖『古北口』好不!」

  關孤嚴肅的道:「你曾表示過你知道些什麼,是否可以告訴我?」

  江爾寧點點頭,道:「『悟生院』自院生禹偉行以下的全部好手,已經通通集中『古北口』,布下天羅地網重重埋伏,加上『火珠門』『綠影帶』的助力,形成了一堵銅牆鐵壁,就等著你們去自投陷阱了……關孤,你們只怕沒有機會闖過去!」

  關孤陰冷的道:「你認為是這樣的麼?」

  江爾寧著急的道:「關孤,我知道你的劍術精絕,藝業超凡,我也知道你有無畏之膽,豪壯之情,我曉得你那幾個夥伴的功夫全是一流之選,但你仍敵不過他們,他們人多勢大,高手如雲,又全是些心狠手辣的角色……關孤,俗語說:『好虎難抵一群狼』,你們又何苦拿著生命往裡硬闖?」

  關孤沉沉的道:「因為非得闖這一遭不可!」

  江爾寧焦急的道:「你是個聰明人,關孤,怎能做這樣愚蠢的事?明明力有不殆,卻硬要去碰,你這樣能表現些什麼?」

  關孤籲了口氣,道:「我不是那種意氣用事的人,江爾寧,所以我不會故意爭強鬥勝,但實際的情形是如此,我們必須護送舒家母女出關!」

  江爾寧忙道:「可以轉路!」

  關孤苦笑道:「再繞一個千百里遠的大圈子?你別認為轉路就能避過『悟生院』及其爪牙的追蹤,江爾寧,你是太低估『悟生院』的能耐了,以他們目前所具有的人力財力來說,無論我們從哪裡出關,他們必可探悉我們的行跡,而且亦將以奇快的來勢追到我們前面,所以,我們從哪裡出關全是一樣的情形,我們行動慢,消息不夠靈活,他們則恰巧相反,在這種形態下,還不如直截了當按照原定計劃闖出去!」

  江爾寧猶豫了片刻,道:「是的……你說的也是實情,但,除了硬闖之外,總也該有其他的法子……」

  關孤點點頭道:「不錯,你算擊中問題的焦點了,我也正在籌思一個除了硬闖之外可以出關的法子——我不能拿著舒家母女的生命冒險,否則,我這一次的犧牲就未免太沒有代價,太失去意義了!」

  江爾寧沉吟著道:「目前,還是暫且不接近『古北口』為上策,一旦接近了那地方,你們的行跡就會不可避免的暴露……」

  關孤靜靜的,道:「江爾寧,有關『悟生院』方面的佈置情形,你都知道些什麼?」

  江爾寧眨眨眼,笑道:「你怎能斷定我除了告訴你的這些情形之外其他還知道些什麼?」

  關孤從容的道:「不難,從你的神態口風裡,從我的直覺上。」

  江爾寧嬌媚的笑道:「你很厲害——雖然我原本也是要告訴你的。」

  關孤低沉的道:「能說說麼?」

  江爾寧點點頭誠摯的道:「當然,而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關孤表情是深沉又凝重的,道:「多謝。」

  江爾寧伸出小巧粉紅的舌尖,潤了潤有些乾裂的嘴唇,道:「在通往『古北口』的兩條官道上,由『悟生院』的『真龍九子』與『雙環首』夏摩伽等八名『前執殺手』分開把守,每條道上有八名,另外再配合上『火珠門』的『大前鋒,——你知道,『火珠門』的『大前鋒』就是他們的硬把子的稱謂,『火珠門』的『大前鋒』共有十名,每條路上分派有五名……」

  她歇了歇氣,又道:「古北口那地方的通道非常叫人頭痛,這兩條官道雖然是來自不同的方向,但在接近『古北口』城鎮時卻幾乎匯成一條單線,中間只隔了一座崗脊,『火珠門』的大掌門『火眼』容磊便率領他的『四虎將』坐鎮崗脊之上,居中策應在,城牆的左右整個屬嶺峰峭壁的延展面所及,也有『悟生院』,『火珠門』,『綠影幫』的爪牙數百人化裝易服,扮成各種各樣的人物,監視著每一條窄徑小道,以及可能越過的城壁位置……我所知道的只有這些,關於禹偉行本人的行蹤和另外一些人的佈置情況我就不大清楚了……」

  關孤低微的道:「只是這些,已經相當有用了……」

  頓了頓,他忽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江爾寧一笑道:「『火珠門』的『十大前』鋒之內,有一個號稱『鐵陳喟』,名叫陳其茂的人,乃是我家昔日的護院之一,這次我到關外替我爹選購三十匹口馬,恰巧遇上他,這可是『他鄉遇故知了』,陳其茂十分殷勤的請我大吃了一頓,吃飯的時候他才告訴我這些情形的,大約他是想借此眩躍一下他如今所屬的組合力量吧,當時我聽到了還將信將疑,認為這小子可能在吹牛,同時,我雖在沿途上風聞一些有關你和『悟生院』拆夥的傳說,卻不太真確,一直是疑疑,惑惑的……」

  她頓了頓接道:「後來,陳其茂送我出鎮,我才發覺果然如他所言,『古北口』城外正是伏兵四布,如臨大敵,及至我親眼看見了,『火珠門』的大掌門容磊與,真龍九子之首谷南,我才相信了陳其茂的話,陳其茂這小子充能,還故意當著我面前問容磊,說有你們的消息沒有?容磊狠狠瞪了他一眼周可能是因為礙著我在旁邊,陳其茂尚為我引見了容磊與谷南兩人,這兩個老傢伙,陰冷冷的,第一個印象我就不佳!」

  關孤不禁笑了道:「這一點,我們倒有同感。」

  江爾寧道:「我早知道你會有此一問,問我怎麼知道這些內情的,假如我早曉得能遇上你們,又會成了朋友,怎麼說我也要設法多刺探點消息出來……」

  關孤的笑容又消失了,他憂慮的道:「光這第一關,就難過,我們除了走城門之外,只有從城垛子上飛越,但要照應舒家母女越城,可就不是這麼簡單了,『古北口』左右的山崖峻壁乃是大險,更是難渡,看樣子,仍是只有通過關卡最為可行——」

  搖搖頭,他續道:「當然,禹偉行也會想到這一點!」

  江爾寧問:「關孤,你判斷禹傳行,程如姬他們會在什麼地方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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