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渡心指 | 上頁 下頁 |
一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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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片刻,「含翠樓」的大廳裡已經出現了幢幢人影,約有十幾個,由那「飛鼠」聶光帶領著,一邊在急救受了重傷的胡欽,一面虛張聲勢的呐喊叱喝著尋找兇手,他們正將場面搞得烏煙瘴氣之際,關孤業已飛穿而至! 一見到關孤的身影,十幾名白袍大漢立時驚嘩喊叫一片,當先的五六個也不遑多想,撲身一掄,馬上圍殺上來! 渾身透濕關孤煞氣畢露,目光似刃,他的「渡心指」幻成一蓬流芒暴時,刃鋒破空的尖嘯甫起,那五六名大漢便鬼嚎著滾到一地——個個胸腹開膛,花花綠綠的腑髒傾瀉遍地! 關孤看也懶得多看一眼,不是聶光——剛剛尖吼著縱起的一刹,「渡心指」斜閃,「涮」的一響,那位仁兄已經沒有臉了,他的面孔五官,全被劍刃整個刮削掉,只剩下一團紅嫩嫩,肉顫顫的可怖血盤兒,看去好不慘厲! 這時,一直在照顧胡欽的「飛鼠」聶光方才站住,他大吼一聲,手中的「三尖刀」運轉似風,飛快刺來,關孤的「渡心指」猝然顫跳,穿過對方的刀光刃芒,更快更急的把聶光一隻耳朵齊根割掉! 怪叫著,聶光瘦小的身體躍向空中,倏而翻滾,迅捷至極的撲旋而至,關孤卓立不動,劍刃以無可比擬的去勢連刺一百記,聶光拼命攔截,「叮嚀」金鐵交擊聲中,這位「含翠樓」「黑虎門」的「龍門衛」等已中了七劍,他在四灑的鮮血裡,滴滴溜彈滾上了半空,那等矯健俐落身手,真不愧有「飛鼠」之稱! 彈上半空的聶光,卻並不逃走,他似是借時換氣,抖手九枚「葉子刀」幻成九道冷芒暴取關孤! 關孤注視著他,直待九道寒光逼進身前尺許距離,「渡心指」才驀而顫揚,那麼准那麼疾,九枚「葉子刀」同時俱被挑開,一連數響的全斜插向屋樑上,更整齊的排成一行! 這一刹的空隙聶光並未放過,他一聲不響,連人帶著「三尖刀」,仿佛一條流虹直撞過來! 突然轉身,關孤在轉身的同時再恢復原來的姿勢,就這一轉一回之間,「渡心指」已形成一度扇形的光面往橫排湧,於是,飛撞而來的聶光慘嚎立起——他業被整整斬成十段! 「渡心指」猝又抖成一道光圈,在這一劍接著一劍的翻舞中,在刃鋒的破空呼嘯裡,聶光身上濺灑的鮮血便全被擋彈了出去,涓滴難以透沾! 方才,關孤那形同扇形的劍招,乃是他「黑煞九劍」中的第二式,「大羅扇」。 現在,一切靜止了,大廳中,又恢復了那種死一樣的沉寂,十多具屍體狼藉橫豎,血跡斑斑,襯著冷燈寒雨,景況更見淒慘可怖……胡欽仍然躺在地下,他身上創傷雖然已經初步包紮,但顯而並未生效,他身體下面是一大灘變成紫褐色的血漬,粘稠又深厚,左脅處依舊有新鮮的血液滲出,斷了的腳更是血流不止,這位「笑天魔」的臉孔上,早已失去了原有的紅潤光澤,代之的是一片青虛,灰土土,又微微泛著萎黃的近似如死人一樣的枯澀形容,當然,他更笑不動了…… 關孤走到他面前,俯臉垂視著他胡欽的眼睛仍能睜開,他吃力又茫然的看著關孤,在他此刻的感覺中,竟覺得關孤是如此宏偉、高大、難以扶攀——宛似一座山,一座深入雲裡的山! 冷冷的,關孤開口道:「很可悲,你的好朋友溫幸成逃走了……」 聲如一頭垂死的野獸般格格的笑了,胡欽嗆咳著道:「有……什麼……可悲?」 關孤漠然道:「對我來說,這個陰狠歹毒又淫邪惡毒的傢伙未曾伏誅,是一樁大大的可悲,對你來說,你認賊為友,交到這麼一個臨危退縮,無以共難的朋友,更是一樁大大的可悲,莫非你還另有解釋?」 呻吟了一聲,胡欽艱澀的道:「他逃……得掉……很好……姓關的……至少我還有點希望……留著個為我……報仇的人!」 關孤輕蔑的道:「你錯了,胡欽,他不會來替你報仇的,姓溫的絕不是那一種忠義信守,可托恩誼故情之人!」 嗓子裡似塞了口痰般「呼嚕」「呼嚕」的拉扯著,胡欽眼珠子翻了翻,異常痛苦的道:「或者……他不是……這種人……但卻一定會來找你……報仇……就算他不是為了我……也必為了……他自己……我清楚溫幸……成,他素來……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他決不會……吃了虧就淡忘了……管他呢,為了我也好……為了他自己亦好……他絕對會來找……你雪恨的……而我只要求這個……只要能殺掉你……我這一口怨氣便消除了……我不管溫幸成……他懷著什麼心思來報復……我僅希望我的目的能以……達到……關孤……我要你死……要你死……」 關孤咬牙道:「你們都是沒有一點人性的禽獸、畜生、恬不知恥、貪婪下流、卑鄙齷齪、可惡可憎到了極點!」 衰弱的笑了,胡欽喃喃的道:「姓關的……舒婉儀……那妞兒被……溫幸成享用過了……你約摸……呃……心裡不好受吧?」 喘了一會,他又道:「原……是的……這妮子……容顏如花……顧盼生色……誰也見之猶……憐……呵呵……大概……主要是為了……這個吧?」 忽然笑了,關孤地笑裡滲血:「胡欽,你叫我怎麼說你好?你們只是一群披著人皮的豬狗,輪回於畜生道中的可憐蟲,你們處於這種醜惡又無羞恥,無道德觀的環境中久了,便以為天下都如同你們一樣?都是和你們相似的心性?胡欽,你不覺得你們的可悲與邪惡?不覺得你們是如何下賤及骯髒?如果我對哪一個女子有意,我會用正當而堂皇的方法去追求,絕不恥於似你們這種卑劣污穢又毫無道德人性的手段;胡欽,切莫想像別人的作風和你們相同,至少不要想像我也和你們一樣的無恥!你大錯了,胡欽,我們俱為江湖中人,但我們之間只有一點迥異——我有人性,而你們沒有!」 胡欽灰白的面部上湧起一片憤怒的褚赤,他沙啞的叫:「不要說得……那麼中聽……關孤……你是個……劊子手……殺人手……殺人不眨眼的魔星……你雙手染滿鮮血……身上背負千百人命……你以為……你又有什麼清高自許的?呸,你和……和我們全無軒輊!」 微微笑了,關孤道:「說得對,我是劊子手,我身上的確背負著千百條人命債,予我勉強能覺得高過你們的地方,是我雙手所染,盡是你們這等惡徒之血!」 喉嚨裡咯咯連響,胡欽咬牙道:「你毀了我的一切……關孤……自也有人殺掉……你的一切……」 關孤冷冷的,道:「至少,你已沒有這個機會了!」 很突然的,業己奄奄一息的胡欽竟在這個時候貼地滾來,不知什麼當口,他手上赫然握住了一柄短刀! 重創之獸,其最後一搏的實力彌足驚人,胡欽的情形便正在如此,他在貼地滾撲間,手上的短刀以快不可言的速度猛砍向關孤雙腿脛骨。 關孤的反應更是迅捷至極,「渡心指」拄地一插,左右晃閃,「喳」的一聲,胡欽那只握刀的右手業己削斷,刀刃甚至連關孤的褲管都未及沾上! 一聲慘號出自胡欽口中,關孤眼神一冷,劍刃飛起,鮮血四濺,胡欽的大腦袋早已圓珠也似骨碌碌滾向角隅! 就在這時,他耳朵裡聽到了來自右側門那邊的一絲音響! 縱掠如電,關孤飛撲過去,染滿血跡的「渡心指」灑過一溜血星,有若極西的閃芒燦映,破門斬出! 木屑飛舞裡,門後刀光急起,「嗆哪」聲中,似有人倉忙側退,關孤「砰」的撞門撲出,劍身側旋,方待反削上去,對方已立時大叫:「是我,豐子俊!」 關孤猝然收手,目光瞥處,可不正是豐子俊?他正在三步之外,弓腰惦步,一副隨時準備火拼之狀,兩人視線相觸,俱不由笑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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