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渡心指 | 上頁 下頁 |
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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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孤漠然道:「這已無關緊要了,胡欽。」 竭力鎮定了一下,胡欽比較自然的道:「守著你們的……那些人呢?」 關孤冷森的道:「你知道他們到哪裡去了,那是個極其遙遠的地方,而你們也將隨往,胡欽,縱然你們和那些先去的人同樣不願去,但你們無可選擇——」 微微仰笑,他又道:「我會送你們去,只是,你們幾個人將比那些先行者離開時的感受更為痛苦,這一點,相信彼此俱能體會。」 臉上的紅潤早已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蒼灰,胡欽艱澀的道:「關……孤,你偷回了你的劍——由我的房間的密櫥裡!」 關孤冷冷的道,「我拿回了我的劍,你不配摸觸它——你和你的每一個同路人一樣,卑賤、無恥、齷齪、污穢,由你沾染過的東西不論有無意識,俱為一種羞辱與不幸;我更拿回了舒家母女的隨帶細軟,那是被你們洗劫了去的,理該歸還;我不知道你的什麼『密櫥』,我只曉得從隱藏這些物件的地方取回它們,因為那原屬於我!」 胡欽驚急氣恨的叫:「但,但我的密櫥下有機關……」 關孤生硬的道:「那是騙孩子的玩意,胡欽。」 踏近一步,他微合著眼注視溫幸成:「姓溫的,你的名姓,你的形容,你身上所有的每一塊骨肉,每條筋絡,每一處腑髒,每一滴血,每一根毛發,全是骯髒的,邪惡的,醜陋又下流的,我對你,自我的靈魂深處憎厭,由我的本性開端痛恨,從我最初始的意識中仇視,畜生,我看見你,對你說話,俱有一種難以忍受的羞憤,你會知道我將怎樣收拾你,畜生,你會知道的,凡你給予我的污蔑,我皆將予你每一寸的報還!」 溫幸成的雙頰抽搐,嘴唇扁癟,他鼓起勇氣,嗓音發沙:「姓……關的……你休要……以為吃定了……我們不是這般……好對付的,而且……『悟生院』的人即將來到……你,你跑不掉!」 點點頭,關孤沒有表情的道:「可惜你們很難再看到我是如何宰殺『悟生院,那批爪牙走狗的情形了!」 退後幾步,溫幸成驚惶瑟縮的道:「姓關的……你琢磨一下當前情勢,不要執迷不悟,自以為能……」 關孤微笑了,他道:「琢磨當前什麼情勢?」 囁嚅的,溫幸成道:「你——你難以——逞強!」 站在那裡的關孤,神情是如此酷厲又蕭煞,他周身散發著無可言喻的凜然又酷殘的氣息,像一座充滿了炙熱火紅漿的山嶽,看上去是那麼深沉,雄偉,那裡一旦爆發,則必山崩地裂,天地變色! 輕輕用「渡心指」的犀骨劍柄摩觸下頷」關孤冰冰冷冷的道:「讓我們試試——也叫你們明白,真正能以稱雄江湖的條件是憑藉什麼,那不是詭計毒心,是要靠著苦練出來的本事和滿腔正義之忱!」 悄悄的,龔凡由一邊向關孤接近…… 雙目仰視,關孤平靜的道:「『含翠樓』此地,對我來說,是一個充滿了慘痛回憶與無比羞辱的所在,包括這裡的一瓦一梁,一桌一椅,也包括每一個和這裡發生關係的人;為了要洗刷我的羞辱,撫慰我回憶中的創傷,我認為只有一個法子可以得到這個效果——用血來塗抹醜惡,以火來焚敗污穢,此外別無他策——」 一條斜刺裡撲來的人影使關孤的話聲斷息,那瘦長的身影疾若鷹隼,一閃而到,雙手幻變成錘尖之形,倏揚猛搗關孤頭頂兩邊的「太陽穴」! 靜靜的站在那裡,關孤毫不移動,但是,他的「渡心指」卻「嗖」聲銳響,由下而上映起一溜炫目的寒電,寒電掣掠中,對方痛號如位,兩隻手掌齊腕飛拋,鮮血蓬散灑落,而光芒猝再翻彈,那人連連在半空滾跳,「錚」聲劍刃回鞘,一個斷掉雙手,身上血痕遍佈,皮肉縱橫卷裂的軀體業已沉重跌落——他是『錘手」龔凡! 可惜,這和關孤一貫手法相同——開始即是結束,龔凡從出手到死亡,甚至連呼吸一次的空隙也沒有! 大吼一聲,胡欽暴撲上來,他出掌有如雷轟電閃,又快又猛,九十六掌融成一掌揮劈,只見掌影翻飛,勁風呼號,大廳中的陳設碎裂撞擊,四散紛拋,威勢直如山移地動,這種掌勢以陽剛之勁見稱,威猛無匹,雄渾異常,摧堅披銳,最為有效;在敵人的掌勁甫出,關孤即已飛貼大廳之頂,然而,他尚不及反擊,目光閃處,竟察覺「百面狐」溫幸成正悄然奔向門外! 於是,關孤暫時顧不得再向胡欽還以顏色,他一記「魔豹閃」,有如一團黑芒般搶在溫幸成之前堵住門口,足未沾地,劍刃似流光回射,「嗤」的一聲倒旋,溫幸成大叫一聲,拼命後躍,袍袖卻已被削落一塊! 關孤身形淬轉,「黑煞九劍」中的第八式「千道流」倏震,刹時間,銳芒蓬散,宛似千道流燦光雨噴射,溫幸成的「十七玄迷手」甫始施出兩招,「呱」「呱」的暴響聲中,他的肩膊等處業已連中三劍,血水濺出,肌膚立裂! 神色如冰,關孤側走而出,「渡心指」斜翻,又是一記「千道流」! 當千百條寒光灑出的一刹,關孤的背後突然又感到了十股罡力交合撞來,他猛一咬牙,撲地旋轉,一個快翻,「黑煞九劍」中的第九式「如來指」「嗤」聲戳出! 背後攻來的人不是別個,正是「笑天魔」胡欽,他掌力才吐,尚未打實,頓見一條青光筆直刺來,看得十分真切,但是,卻竟閃避不及!罡氣裂帛似的破開,胡欽努力倒掠中,「渡心指」業已「喳」的在他左脅下切開一條半尺長的血口子! 「哇——嗷……」 胡欽怪叫著踉蹌退後,卻順手掄起一隻椅子狠命砸去,關孤雙目如冰,冰寒冷徹,「渡心指」抖起飛迎,那只砸來的沉重大師椅竟在眨眼間被削成個百片! 不待胡欽的第二個動作開始,關孤飄然逼進,劍刃兜空劃過一條光弧——當那光弧閃在人眼,胡欽的一隻左腿業已齊脛斬落! 連看也不看胡欽的表情一眼,關孤驀地暴撲廳門,可是,就在這瞬息之間,已經失掉了溫幸成影子! 外面,一片漆黑,大雨傾盆,狂風如號,風助雨勢,更是山搖地動,聲同奔馬,但關孤毫不顧忌,冒雨穿掠而去! 在如注的雨水中,關孤以快逾飛鴻的速度往來奔躍掠走,搜索溫幸成的蹤跡,在他流星般的騰空中,「度心指」在黑暗裡閃耀著寒森森的光華,劍刃的尾芒伸縮著,有若一溜溜的冷電眨炫…… 大雨嘩嘩的傾瀉,遠近是一片漆黑,一片迷蒙,淋得人的眼睛都睜不開,在雨幕與黑暗相組的曠野裡,哪還有溫幸成的半點影子? 關孤的身體早已從頂到下濕得透透,雨水沾著發梢,沿著眉端往下淌,裡外衣衫更緊緊貼在身上,但他的內心卻充滿了火一樣的憤怒,熱血在澎湃,怨恨似毒蛇般啃齧著他的腑髒,他毫不覺得冷,毫不覺得濕膩難受,他只有失悔,只有痛恨,只有說不出的懊惱! 於是,當他知道追撲溫幸成的希望業已幻滅之後,他的一腔怒火完全發洩在「含翠樓」頭上,猛一擰身,他身形快逾電掣般濺拋著淋漓的水滴重又掠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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