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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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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慢」字尚在項真舌尖上跳躍,申老四已慘然一笑,匕首突翻,又是「嚓」的一聲,他那僅存的一隻左耳,亦已飛落地下! 這時,申老四已經痛得冷汗淋漓,突目切齒,連臉上的肥肉也在急速抽搐,猩紅的鮮血瞬息間便已沿著兩邊淌,染赤了他的胖臉,更一滴滴的灑流到他皺亂污穢的衣衫上,連他握著匕首的手,也是那麼抖索得幾乎抓不牢了…… 卓立不動,項真冷然道:「姓申的,你這算怎麼回事,我並沒有答應你賈取欣的那一隻耳朵可以由你頂替割下!」 強撐著站在那裡,申老四抖生生的懇求著道:「項真……賈取欣已經傷病極重,只剩下一口氣了,你又何必非要他那一隻耳朵不可?我……我與賈取欣交情深篤,難道說,就不可代他交上一隻耳朵償債麼?姑莫論賈取欣昔日與你所結之仇,也是因為他幫助我的原故才種下的禍源,就算我替他割下的耳朵也不是假的呀,項真,生死之好該有捨命之義,何況,我那只耳朵也是肉聳聳的一隻真耳朵啊!」 注視著申老四,項真徐徐道:「申老四,你和姓賈的真有這種過命的交情?」 哭喪著臉,申老四慘切切的道:「一點也不假……如果不是我連累了他,今天賈取欣仍然是春風得意,做他的逍遙公子……全為了我,第一次被你傷了,而傷還未好,第二遭又在『雙義幫』裡栽了跟鬥,更被我拖累得亡命此地,惶驚終日,落到眼前這種形銷骨瘁,纏綿病榻的窮途末路……這都是我害了他……項真,你想想,若是我們沒有深厚的交情,他豈會如此割命幫我?人家已經仁盡義至……而我,我為他舍掉一隻耳朵,又,又算得了什麼呢?」 在那邊一直注意看情況演變的包要花與西門朝午也皆禁不住動容了,尤其是西門朝午,更掃除了心裡對申老四的憎厭及卑視,轉而有些贊起他來! 低沉的,西門朝午道:「包兄,看不出這姓申的老小子還真講義氣……」 頗有同志的點點頭,包要花道:「不錯……而他那兩隻耳朵一掉,反而把原先的野氣去了三分,你聽聽,說起話來竟也文雅得多啦……」 西門朝午悄聲道:「如今他哪裡還有膽子發熊?……對了,包兄你琢磨看看,項兄會不會就此放那姓賈的一馬?」 略一沉吟,包要花猶豫的道:「難說:公子爺最恨什麼事人家越俎代庖,自作聰明,他橫起心來的時候是誰也看不出的,表面上溫吞平常,往往猛一下子就翻了臉……」 西門朝午卻胸有成竹的道:「不過,依我看,項兄是會饒了那賈取欣的……」 眉毛一吊,包要花道:「何以見得?」 笑了笑,西門朝午道:「很簡單,『義』字一個,項兄生平最崇尚忠義之人,而那申老四,眼前就正像是這樣的了……」 包要花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甬道的那頭——項真已在一番閉目思忖下緩緩睜眼,然而,雙目中的神彩卻是柔和的,善意的,澄澈的,更帶著那麼一絲兒笑意…… 就像一個囚犯在等待著審案者的宣判一樣,申老四直挺挺一抖索的站在那裡,滿臉滿腮是血,滿襟滿肩也是血,天氣很冷,縱然在室內的也能凍得人打哆嗦,流在申老四身上的血跡,就這一會已然半凝了,半凝成一條條,一塊塊,一灘灘紅紫色粘粘的血漿,看上去淒怖面而悲槍,兩隻耳朵,便那麼幹皺皺的,汙黝黝的丟棄在地下,屋裡的光線又黯,在這副哀的情景裡,申老四那肥壯得可笑的軀體也失去了他原有的詼諧感,更變得那麼孤單落寞與無助了…… 看著申老四,項真道:「好吧,申老四,便容你代那賈取欣受過……」 喜出望外的踏前一步,申老四又是感激,又是悲楚的道:「多謝……項真,多謝了……」 微微仰頭,項真又淡淡的道:「而且,我還助你殲滅『雙義幫』來犯之敵——假如他們真敢來犯的話!記住,申老四,是殲滅,而非抵擋!」 渾身一震,申老四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聽覺了,他傻子一樣呆在那裡,好久,才迷惘的,疑惑的,結結巴巴的圓睜著那雙龜眼道:「項真……呃……你,你說什麼?你可是在告訴我……要幫助我們脫過此劫麼?」 項真平靜的道:「不是脫過此劫,而是破除此劫,申老四,你需明白,逃跑不是解決艱困的最佳方法,那除非在萬不得已之下才用,解決艱困的最佳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攻擊,攻擊,再攻擊!」 簡直被感動得要跪下去親吻項真的腳面了,申老四熱淚盈眶,情緒激蕩,語不成聲的道:「項真……你真是個君子……真是個英雄……我連做夢都沒有想到你竟是這樣一位至情至善的好人……」 忽然,他又淚汪汪的問:「但是,項真,你為什麼會幫我?莫非是……是你可憐我們!」 搖搖頭,項真深沉的道:「不是,江湖草莽,命雖然賤,卻永遠不要人家的憐憫,你,與我,全是一樣!」 忘了失耳的傷痛,忘了身上的寒冷,更忘了自己的處境,申老四臉上的血與淚已溶成一團,但他卻沒有去擦,以有想到去擦,眼瞳中的神色是那麼錯雜,又那般迷蒙,他他呐呐的道:「那麼……是什麼其他的原因呢?」 呵了口熱氣,在紅凍的雙手上,項真友善的看著他,以一種老朋友講話的聲調道:「很明顯,申老四,只為了一個『義字』;我生平最看得起的,就是重義尚信之輩,而我從來不曾發現,也未曾想到,你卻正是這一種人,我看得起你,申老四,僅此一端而已!」 突然啊啊痛哭失聲,申老四像個孩子般嚎著道:「我真混帳,真糊塗啊……把君子認做小人,將義士視同仇敵……項真,我對你瞭解得太晚了……太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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