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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九


  第八十三章 恩怨分明 真英雄

  一片短暫的沉寂籠罩在周遭,驀然,奚嬪悲喜交集的位喊:「哥哥……」

  奚槐被項真一腳踢中左胯骨,這一腳何止百斤?踢得他半邊身幹部麻透了,在翻跌出去的同時,又撞上一塊突凹的山石,此刻,他一張臉全成了青中帶紫,額頭上,鮮血淋漓一片!

  三尺外,公孫樵峰卻根本已撞暈了過去,正四仰八叉的朝天躺著,他的手中,卻仍緊握著那根銅竿,頭頂上,則亦是血流如注了……

  閉著眼睛繼續調息幾次,項真雙目倏睜,在閃閃的精光冷凜映射下,他踏前一步,毫無表情的道:「為什麼?當家的。」

  急急迎了上去,西門朝午尷尬的咽了口唾沫,道:「項兄,你可是本意恕過那奚嬪主婢?」

  項真點點頭,道:「當然,她們曾有恩於我,種瓜者,自當得瓜。」

  擦了把汗,卻扯動了傷處,西門朝午一齜牙之下,又回頭看了看滿含哀懇期懼的奚嬪與婉月主婢一眼,紅紅著臉道:「項兄,這是對的……」

  項真冷漠的道:「不過,我卻並沒有意思饒過奚槐及公孫樵峰這一雙狗頭!」

  心頭一跳,西門朝午窘迫的道:「項兄,我覺得,呃……是不是這兩個人,唔,這兩個人也可以稍微從輕發落?稍微?」

  呆板的一笑,項真道:「當家的,我們冒著風雪之苦,千里跋涉,為的是什麼?橫屍十裡,血染雙手,烈火燒了青松山莊,再綴上我們自己的累累創傷,為的又是什麼?只是為了那滿腹仇怨,一腔羞辱罷了,在我們歷盡艱苦,終於達成目的之前,當家的竟忽然有此高見,卻令我好生不解,當家的原因何在?」

  這一番話,直把西門朝午反詰得滿頭大汗,張口結舌,他翻動了好一會白眼,才呐呐的道:「我……呃,我只是覺得她們兩個孤身弱女也太可憐,也太使人同情了,而且,呃,我以為,我們的報復已夠,似乎,似乎就不用宰殺這兩個人也可湊合著了斷這樁公案……」

  深沉的,項真道:「當家的,你可知道,真正的罪魁禍首正是他們兩個?換句話說,我們之所以大興干戈,灑汗流血,為的也只是他們兩個?」

  窒了窒,西門朝午掙扎著道:「但是,項兄,我們已整得他們夠慘啦……」

  冷冷一笑,項真道:「對付這種陰狠狡詐,寡廉鮮恥的不仁不義之徒,沒有餘地可留,當家的,除了死亡,將不會有更恰當的懲罰方法,除了死亡,對他們來說,什麼都不夠!」

  鼓足了勇氣,西門朝午又硬著頭皮道:「項兄,我們似乎還可再斟酌斟酌……」

  目光垂下,項真悠悠的道:「你我相交,當家的,交之以誠,假以時日,我們定可義結生死,對你,我除了一顆赤心但剖於前之外沒有別的,我尊重你,當家的,也更欽服你,若有所示,我定當從命,但這一件,我只怕就辜負當家的一番美意了……」

  西門朝午鬧了個臉紅脖於粗,他期期艾艾了好一陣子,終於沒有再說什麼,猛一跺腳,返身退下。

  奚嬪悽惶的迎上幾步,盼切的問:「壯士,項真的意思?」

  寒著臉,西門朝午道:「奚姑娘,你與你那使女可以免除一死,我早就說過,項兄是一絲不苟,恩怨分明的!」

  並不因為自己的得回生天而有大多的喜悅,奚嬪雙目含淚焦急的問:「但……但還有我的兄長與公孫大爺……」

  搖搖頭,西門朝午道:「恐怕他們二位沒有機會了。」

  猛然一震,奚嬪面色灰敗的顫聲道:「你……你是說?」

  西門朝午硬著心腸道:「我是說,他們兩個不可能再有活命的希望,項真不允饒過!」

  撲籟簌的連連抖索,奚嬪咽聲低泣:「求求你,壯士,求求你去勸說項真……壯士,你做做好事,行行善……我們會一輩於記得你,一輩子感謝你……我們將供奉你的長生牌位,祈壞求上天賜你多福多壽……

  忍不住歎了口氣,西門朝午傷感的道:「我早已代你求過情了,他不答應,碰了我一鼻子灰……奚姑娘,你不瞭解項兄,他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

  奚嬪仍然哀切的懇求道:「請你再試一試……壯士,請你再盡盡心……請你……」

  旁邊,婉月也淒然道:「壯士,請你答應我家小姐的乞求吧……」

  呆呆的站著,西門朝午實在受不住了,他一咬牙,霍的轉身——

  「砰」「砰」「砰」一連串的木板擊肉悶響驀地揚起,緊接著又是「當」的金屬顫震聲傳來,西門朝午急忙移目瞧去,天爺,包要花已像打一條狗似的,把汪菱砸翻於地,兩塊棗木板子正沒頭沒腦的抽了下去,汪菱的青鋒劍,早就被震飛在一丈之外了!

  老實說,包要花若想速戰速決,汪菱便根本不可能支持到現在,此刻只怕已經躺將下去了,但是,包要花卻存心要給她些零碎罪受,所以才一直沒有痛下辣手,全是不急不緩的用兩塊棗木板子折磨著她,輕輕重重的在汪菱身上敲打著,直到方才,他始認為時機已到,不再留手,猛然間狠招齊出,將汪菱砸翻于地,連他的手中劍也一遭給掃飛了老遠!

  包要花把汪菱擺平後的一刹,沉重堅硬的棗木板子已在她身上猛打了六七下,打得汪菱皮開肉綻,鮮血迸流,又滾又爬,連尖叫聲都是那麼嘶啞無力了!

  冷沉而有力的,項真道:「住手!」

  包要花立即收回板子,喘著氣,愣愣的問:「住手?」

  項真不帶感情的道:「你不覺得,老包,就像你這樣打死了她是太過便宜了?」

  領悟的直點頭,包要花喘著道:「對,對,是太便宜這賊婆娘了!」

  一邊抹著汗,包要花邊朝早已躺了下去的奚槐,與公孫樵峰瞧了一眼,呵呵笑道:「公子爺,還是你他奶奶的有一手,我費了好大勁還收舍不下的狗才,竟叫你一下子便擺平了……」

  淡淡的,項真道:「這並不算什麼!」

  包要花笑哧哧的道:「對你來說當然不算什麼,對我,可就不是那麼回子事了,操的,我差一點就吃了那老王八蛋的暗虧!」

  說到這裡,包要花一眼看見了奚嬪主婢,他拐著朝前走了兩步,兩塊棗木板子一碰,「叭噠」上聲脆響上,這位孤家山的怪傑竟然向她們深深一揖,齜著滿口黃板大牙道:「久違了,二位姑娘,實在對不住,因為方才忙著和地下躺著的一干好朋友們親熱,所以待慢了二位姑娘,罪過罪過……」

  拭著淚,奚嬪在這種肝腸寸斷,心憂如焚的關頭,卻仍然不忘禮數,她微微檢衽還禮,邊哽咽著道:「包壯士好……」

  包要花又拐向前去,親切的道:「好,好,太好了,昔日多承姑娘賜助,我姓包的才沒有回姥姥家,方待留下這副臭皮囊轉來結清欠債,呵呵,奚姑娘,你說說,這不全是你,以及你旁邊這位小娘子的大力麼?——」

  在奚嬪與婉月的淒絕神色裡,悲楚淚水裡,包要花猛然覺得不對,他一愣之下,才想到自己說錯了話,老天爺。照他方才那麼一講,今日青松山莊落得這般支離破碎的下場,不就等於全是奚嬪主婢為了暗裡釋放他們,逃脫才種下的禍因麼?而在他們慘烈報復下即將遭受厄運的人裡,還有著奚嬪的親生手足,親胞兄在內啊……

  現在——

  奚嬪與婉月兩人更哭得悲切無比,天愁地慘,哀泣聲就宛如杜鵑啼血,連天都似乎被感染得更加沉鬱灰蒼了

  尷尬的呆立著,包要花抓著他的兩塊板子直發愣,頭上的汗,也順著臉往下淌個不停……

  咬咬牙,西門朝午往項真那邊湊近了,他提心吊膽的道:「項兄,有恩不報非君子,當日奚嬪主婢助你與包兄逃脫,今天,你豈能還她一個家破人亡?」

  雙目一寒,項真道:「一報還以一報,我恕她們主婢生命,這已足夠抵償她們昔日所施之惠了!」

  西門朝午搖頭道「不夠,太也不夠了……」

  沉沉的,項真道:「何以不夠?」

  陪著笑臉,西門朝午道:「你想想,項兄,她主婢二人與你可曾結仇?換句話說,可曾有對你不起的地方?」

  項真坦然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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