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大煞手 | 上頁 下頁 |
二四〇 |
|
西門朝午忙道:「既是沒有,你今日本來便不應該殺她主婢了,是麼?」 項真意識到這乃是一個圈套了,但他卻不願抹煞事實,只好點頭道:「不錯……」 西門朝午毫不放鬆的道:「本來便不該殺她主蟬,她主婢如今亦安在一旁,項兄,借問你曾拿什麼報答人家的恩賜了?」 吸了口氣,項真道:「當家的,你認為我又該如何報恩呢?」 心中一笑,西門朝午道:「我不是你,我怎知道?」 項真略一沉吟道:「今日事畢,我贈她主婢二人黃金千兩,明珠一鬥,以表耐心如何?」 哧哧冷笑,西門朝午道:「項兄素稱高人雅十,對奚嬪主婢此等捨身相護,毀譽暗釋的雲天大德,便只以區區金銀信物相酬?這似乎有些不大妥當吧?」 神色一沉,項真道:「那麼,當家的尊意是?」 西門朝午平靜的道:「我已說過,這要看項兄你自己怎麼個報答法了,我知道,你素來是不願拖欠人家恩德債的!」 當然,項真不是傻子,他明白西門朝午是在兜著圈圈引他直接詢問奚嬪有何所求?而根本用不著問,他也曉得奚嬪主婢會有什麼要求的…… 那個要求,若從奚嬪口中提出來,自己可就進退維谷了,是的,人家曾經有恩於己,而這恩惠又是恁般深重,她們主婢當日可以說是豁著命硬撐的,今日青松山莊的淒慘場面,亦種因于那一次奚嬪主婢的大力開脫,自己領受了人家的如許恩惠,非但未曾報還絲毫,更且害得人家主婢背上了個叛親背莊,吃裡扒外的天大罪名,細論起來,自己將來如何向人啟齒?自己又如何向自己的良心交待? 但是,如果答允於她之所求,則一口冤氣何從發洩?昔日羞辱怎堪盡滌?連日來的辛苦,淋漓的血汗,不是都白流了麼?想起來又怎能甘心? 本身仇怨的宣洩與昔日恩惠的急待報償,兩股暗流在項真腦海中撞擊交戰,在內心裡糾纏激蕩,令他一時委決不下…… 忽然,他又想到了西門朝午,是了,在答允奚嬪的所求條件裡,更功進了西門朝午的份量在內啊,這位「十臂君於」對自己的忠肝義膽,一顆赤心,自己又怎能棄之不顧呢?若不答允,一定也會傷害了西門朝午的自尊,而有所妨害任何與西門朝午友情的事,又都是項真所極不願為的…… 終於—— 暗中一咬牙,項真大步來到奚嬪面前,看著這仇人之妹——又是自己恩人的美麗少女面孔,那張面孔在此時卻有著大多的悲楚……項真微笑著,低沉而溫柔的道:「奚姑娘,你好。」 側過臉,項真又道:「還有,婉月姑娘?」 奚嬪主婢連忙還禮,淒切而乞懇的望著項真,奚嬪道:「在你離開青松山莊那條秘道之前,記得你曾告訴過我,你說:項真自孩提的時候起,就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而且,你還說,你不會忘記我曾經給予你的一些幫助,是嗎?」 用力點頭,項真堅定的道:「不錯。」 抽噎了一聲,奚嬪艱辛的道:「我不是一個施恩望報的人,何況,我對你的那點小幫助也算不上是什麼恩惠,我從來就沒有奢望你會報答我……」 項真忙道:「奚姑娘……」 淌著淚,奚嬪又幽幽的道:「但是,項真,我不想你會報答我,你也不應該來折磨我,陷我於不義,叫我做青松山莊和奚家的罪人……我已夠孤單,夠落寞的了,你就忍心看著我流離失所,舉目無親的飄零天涯?更蒙受別人的羞辱與唾駡?你知道,我除了哥哥,這世上,再沒有一個親人了……」 哭泣著,奚嬪更近了一點,哀哀的道:「項真……我不敢盼望你還記得我對你曾有多好,至少,我總沒有對不起你過吧?你不對我好我不怨你,但……你也不能害我啊……」 籲了口氣,項真低沉的道:「把你心裡所想的告訴我,奚姑娘……」 驚喜過望的,奚嬪道:「真的?你不會不答允?」 項真道:「你說吧。」 深呼吸了一次,奚嬪激動的道:「我只求你……項真,釋放我哥哥與公孫大爺,汪姐姐……」 皺皺眉,項真道:「你不嫌你的要求有些過份麼?」 搖搖頭,奚嬪道:「不,我有原因……」 退後一步,項真斬釘截鐵的道:「奚姑娘,你的大兄奚槐,我答允你無條件釋放,公孫樵峰與汪菱也看在你面上饒其死罪,但是活罪難逃!」 無限的欣喜溢滿了奚嬪心扉,不過,她卻仍不放棄為她的友人做著最後努力:「項真,聽我說,公孫大爺——」 冷冷的,項真道:「奚姑娘,見好便收,你該明白,黃龍項真對你,已是仁盡義至了!」 突然打了個寒栗,奚嬪被項真那凜冽的神色所懾,不敢再開口相求了,後面,婉月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一側—— 西門朝午抱拳道:「賞臉了,項兄!」 苦笑一聲,項真道:「當家的,我除了說你的心腸仍不夠硬之外,還能再說什麼呢?」 豁然大笑,西門朝午開朗的道:「罵得對,項兄,但我哥倆異日長相廝守,時光悠久,還是有一個人心腸軟些的好!」 轉過頭,項真道:「老包有無異議?」 齜開大板牙,包要花笑吟吟的道:「公子爺的裁決,我姓包的哪還敢有異議?除了一心敬服之外,連屁也少放為妙!」 西門朝午又幫著腔道:「項兄,我與包兄全以你馬首是瞻了……」 笑了笑,項真走到了公孫樵峰那邊,而這時,公孫樵峰也正好悠悠清醒,當他迷糊的目光中,甫始映入了項真的身影時,這位「眼子竿」已狂吼一聲,掙扎著盡其全力揮竿飛戮出手! 不遠處的奚嬪,睹狀之下不禁大驚失色,她尖叫:「不要動手!」 但是,公孫樵峰的動作何等快捷?奚嬪方才出聲警告,尖銳的竿尖已在燦亮的光芒中一閃而至,項真不移不動,就在敵人的竿尖那麼犀利的點向咽喉之前寸許,他才突然擺頭——只是擺開了一點點,時間部位卻拿捏得準確無比,顫嘯著的尖銳竿端,便僅差一線的自他的頸旁險擦過! 幾乎與那閃眩的鋼竿連接在一起了,項真的身影宛如被竿身擦掠時所帶起的勁風所扯引,猝然朝竿身肇隨過去,沒有人看清他的動作,只在連串的清脆暴響中,公孫樵峰那條猛戳出來的純鋼竿子已然斷為五節,一段段的竿身四散飛射,帶起了一溜溜銀燦燦的光尾! 當人們的視線還迷惑於那飛散中的截截殘竿時,項真鬼魅般側身斜進,右掌微圈猝落,「哢嚓」聲響裡血影突現,公孫樵峰甚至連念頭還未及轉回,一條左臂已淩空而起,遙遙墜跌於十尺之外! 刹那間,公孫樵峰的一張老臉已極度痛苦的扭曲成一團,他慘嚎一聲往後便倒,身子尚未沾及地面,項真的左手已並指如戟,又准又狠的,倏然點中他的右眼眼皮——這一點之力可謂異常巧妙,分毫不差,剛好把公孫樵峰的眼球壓破,但卻不至於碎流出眶! 連看也不多看一眼,項真倏然倒射回來,他倒射回來的位置,正是汪菱瑟縮著椅躺的那塊岩石之前! 汪菱早已力竭氣弱,遍體鱗傷,臉孔上也沾染著斑斑血污,方才的情景,她並不是沒有看見,而是看得太清楚了,但她根本就無力可盡,無法可施,現在,她甚至站都站不起來…… 像流光一樣掠到汪菱身前,汪菱驚恐的往後退避——其實她已沒有地方可退了,她身後,正有一塊岩石攔阻著,項真的手法是快速得令人難以思議的,當汪菱青紫斑布的雙手尚未及舉起,他已如法泡制,戳瞎了汪菱的左眼! 猛然將身子抽搐成一團,汪菱雙手捂面,卻沒有嚎叫,她的牙齒頓時深深陷入下唇之內,喉頭發出一陣恐怖的呻吟聲,痛苦的痙攣,已將她那窈窕的身段兒扭得變形了…… 冷冷的站在七步之外,項真淡漠的注視著一件與他毫無關連的事情一樣,而更好像他在看的並非是兩個人正在承受著巨創之後的血淋淋痛楚,僅是在看著兩頭畜生的戲耍一般……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